飛越森林樹木頂端的半裙和服巫女早已知勝負,如今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從這片高空回到地面之時,就是那連站都站不穩,隻能坐在地面,依偎于樹軀上的那個白衣少年死期。
連如今不再燃燒,小成豆粒的焦化地帶,都被月光照得刺眼反冷光,在這慶祝。
另一邊,森林靜谧。倚在樹幹上的白色身影萦繞清冷白光,藍紫色雙眸失焦地半開半合,身軀漸漸滑落。
隐隐的思緒反複告誡。
他現在還不能睡。
他一定不能現在睡。
...
——等等!
月光?
八重神子僵硬地緩緩扭頭看向身後,無限放大看不到邊際的月亮填滿瞳孔,将她整個籠罩。
白得刺眼,白得晃神。
【今晚最高點的月亮要是圓一點就好了,碩大的,皎白的,高高懸在空中】
一切時機正如那個白衣少年所說,腦海裡無法遏制地閃過,被單方面決定下的交易;以及,最後彌留之際,撐不住的對方遙望着她,比出無聲的口型,‘輪到你了’。
底部森林傳來一道深邃紫光,無比深切地倒映在了雙眸,八重神子艱難地嘴角上揚。
是,的确是将她的神明從一心淨土中弄出來,再也不敢回去。
她漸漸閉上了眼睛,遙隔萬丈卻仿佛看到了對方絕望至極的神情。
影真的被逼出來了。
被逼出來。
【親手】,殺死了她。
“...對不起,明明我應該一直陪着你。”
空洞得輕到聽不見的呢喃,狐耳少女縮小成一團毛茸茸的粉毛狐狸,無力地祈禱着對方要是看不到她就好了,無聲喃喃着。
影,對不起。
不要哭,不是你的錯。
龐然大物的冷器突然在眼底消失不見,不必擔心,這盡全力的一擊,軌道上被鎖住的敵人沒有可以逃脫的。
隻是,她分明遠離了鎮守之森,更沒有靠近鳴神大社,在攻擊範圍内的卻是——
“神子——!!!”
目眦盡裂!
下一瞬,雷霆之擊以巨大沖擊力砸向地面,紫色麻花辮的女人順勢借沖擊力起飛,一躍沖天。
快一點,再快一點!
雷光不停砸下地面,隻要能靠近,隻要能替她擋住,隻要能看清...
“影——!”縮小一團的粉色狐狸注意到了她,對她伸出了手。
她也隻需回握這隻手,眉目如釋負重一笑,唇中溫柔地輕聲抱怨。
“真是的,下次不要這麼自作主——”
她沒趕上。
身後浮在空中,一擊就能将她們一齊擊碎的危險人物根本不重要,紫色威光的一刀,毫不留情地從她的頭頂躍過。
而她,隻能眼睜睜看着往日總是壞心眼的小小粉色狐狸,無助地伸出爪子,滿心歡喜,卻下一秒絕望地死在,以為自己的神明能拯救她之時。
十指指尖下意識掐入臉頰,整個人從高空直直砸下,血淚滑落兩頰,全身癱瘓。
她無能,她逃避在一心淨土,連眼前都看不見。
被深淵災厄吞噬的朋友,死在坎瑞亞的姐姐,最後,還親手,将神子。
殺?殺,死...X...死了?
死?死?...
“神子,神子,神子,哈,神子,神子...”一聲一個搖頭,越發急促瘋狂,抱着腦袋瞳孔猛烈顫動,黑夜裡詭異的反複念叨着,時不時的笑聲瀕臨崩潰。
黑色人影置若罔聞地背身離去,身側漂浮在空中的不明粉色飛行物,砸入了癱在地面精神失常的女人懷裡。
溫熱的體溫,跳動的脈搏。雷電影顫抖地伸出食指,靠近懷裡閉着眼睛,虛弱粉色狐狸的鼻尖。
對方還活着,取而代之的是,被粉碎零散掉落的機甲。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緊緊抱住懷裡失而複得之物,視線晦澀地移向不假思索背身離去的黑衣少年。
“自己想,教育你不在我們交易的範圍以内。”遠方傳來最後一句話,人影走進森林裡再也看不到。
交易?
懷裡傳來動靜,雷電影連忙往下看去,對方迷茫睜開眼睛,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擅作主張不知道幹了什麼的小家夥,立刻讨好地蹭了蹭她。
“怎麼回事?!”
“嗯...沒什麼大事,就一不小心被打飛了。”
“沒什麼大事?!”
“啊,對!臉我還記得!就是——”
“就是...?”
...
“好慢!”
樹底下的白衣少年不滿地抱怨,用手撐着樹幹發力,随之撲到他懷裡,卻半途被石頭絆了一下。
國崩急促上前接住,對方乏力地依偎在他胸膛,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擡頭對視着唇角上勾:“不是說了麼。”
“看吧,她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揚揚得意的白衣少年要轉個圈,下一秒,那雙閃爍星光的藍紫色明眸,失去高光,再也沒有睜開。
國崩溫柔地将其摟住,注視着胸膛處毛茸茸的腦袋,維持對方靠着胸膛他的姿勢,将其橫抱在懷内。
他慢悠悠地一邊走,一邊輕聲回應,格外不信上揚的尾音:“好~好~”
...
到底過了多久對方會醒呢?
坐在山洞裡的國崩,若有若無凝望着雪山外又吹起的暴風雪。
他垂眸,低下頭顱,輕輕吻上懷裡抱着的人偶發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