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闖入世界樹從睡半天推移到了半個月,那麼,是再半個月?還是半個月的三十倍,一年半。
還是三十倍的三十倍,37年。
“這個地方你一定會喜歡。”他掃了一眼四周,一點點對着沉睡中的對象介紹道,“五百年前的龍心還沒有萎縮,和五百年後隻剩兩三米高的不一樣。”
“它填滿了整個山洞,還能看到流淌龍炎的血管。”
“又紅,又熱,很壯觀。”他拂開了對方臉上沾着的發絲,額頭互抵,呢喃着說,“到時候...”
“聒噪!”
突然另一道聲音,簡單粗暴直接打斷。國崩大腦空白了一秒,懷中的流浪者睜大眼睛瞪了過來,傳來極度譴責的視線,“都不讓我睡個好覺!”
他不耐從國崩懷裡起身,眼底映入四周,到處通紅,還有在砰砰亂跳的龍心,如烈火般燃燒帶着深淵不詳的氣息。
“不是到了這個地方了嗎?”他沒好氣地歎了口氣,彎腰向下伸手,拉起坐在地面的國崩。
朝着龍心邁進。
獨自幾分輕快的步伐,他突然頓了下,側身回眸一笑,向對方招手道:“快點——”
在邀請他。
眼前白衣少年沒有遲疑,踏上了象征死亡的熔岩。
“好。”略微愉悅的輕聲答複。
黑衣少年眉間笑意地快步上前,來到等待已久的對方身旁,一同墜入。
他彎眸染笑地将對方擁入胸膛。
往日會逃出他懷内,非要反過來抱他流浪者,如今沒了力氣,又被深淵之力侵蝕着全身,逐漸化為灰燼。
隻能乖巧地呆在他的懷裡,緊緊攥着他的衣袖。
像是被此景逗笑,國崩一聲揶揄輕笑,溫柔地摩挲着安詳閉目的流浪者破碎的臉頰。
現在就算拍下對方這麼乖的一張照片,也絕沒有辦法和他生氣。
所以。
【咔嚓】
風元素将留影機送回了眼前,得到結果相當令人滿意。隻是又睡過去的對方,沒能折騰他。
索然無味地将留影機抛開,國崩霎那身軀一僵,瞳孔内縮,這個最後一張的照片!
四個男人的合照?留影機?龍心?納塔不存在的血絲狀火焰?流浪者怎麼傳遞那句話?...
假如說,笑容的意義不代表開心。
假如說,沒有成神的他根本回不到過去。
假如說...
這從始至終就是一個騙局!龍心裡流浪者銷毀的那個留影機,根本重複的就是這次!
借景之館的那句話,是他傳遞給他自己!
刹那,晶瑩剔透的紫色神之心從黑衣少年的胸膛猛地飛出,飛速轉動地破碎,折射五彩斑斓的紫色。
那樣的未來,他不接受!
再一次,重——!
“累了吧。”
不管是重複踏上淋漓鮮血的這條路,還是隻能清醒地眼睜睜看着他死亡的如今。
白皙卻幾道黑色裂紋的手,輕柔地拂上映着破碎光芒的對方面頰。
國崩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凝視加速破碎的神之心,僅僅從唇縫吐出:“人偶是不會——”累。
戛然而止,唇吻了過來,堵住了他的這句話。
在紫色光芒刺眼的龍心内,白衣少年藍紫色雙眸彎彎地對他一眨一眨,五指緊扣上他的手,笑意缱绻。
“沒事的,我陪你。”輕聲細語。
一瞬間,神之心徹底粉碎。
試圖傳遞至原封不動世界線的留影機,從掌心往外滾落;象征騙局之起的那句話,再也回憶不起來。
還有比這更莫大的幸福嗎?
耳邊聽着炙熱鮮活,砰,砰,砰的跳動聲;腦海裡回蕩着,對方親口承諾陪伴他,不再讓他獨自寂寞的誓言。
在這夢寐以求的心髒中——
最愛的人偶,邀請他,殉情。
額頭怔怔地貼向白色身影,一道清淚從嫣紅的眼尾,滑落至下颚。
我,背叛了我自己。
留影機滾落于地面,而燃盡的龍心中,連灰燼都不剩。
...
他又哭了。
莫名其妙地。
借景之館的人偶懵懂地凝望着前方半蹲的紫色麻花辮女人,無意識地握了握空無一物的掌心。
哦,對了,是這個神明說他太脆弱。
“對不起。”對方真摯地下蹲與他平視,“我逃避責任,說你過于脆弱,将你抛棄在這裡。”
“能原諒我,跟我走嗎?”她攤開了手心,放在了純白人偶的面前。
人偶歪了歪頭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遲疑了下,模仿地将手放上。
眼前女人不知怎麼一回事就露出笑容,牽着他從這座宅子走出,眉目困擾:“既然決定了的話,名字,嗯...名字叫什麼好?”
“前不久剛發生那一堆事,随便起名叫個國崩不就好了。”站在門口的粉色巫女,瞥了人偶一眼。
眼圈泛着紅,眼尾依舊在這不停地默默流淚。
紫色麻花辮女人彎腰輕輕地給人偶擦去淚珠,語氣不贊同地答複另一個女子:“好好想一想。”
她放緩了語氣:“就算要起,也是跟我一個姓,雷電國崩。”
粉色巫女歎了口氣上前,将手帕遞到不停流淚的人偶手裡,對方卻依舊沒有反應。
她無奈地身姿下蹲,握上了人偶的手,邊教導着他自己擦,邊說:“沒有必要這麼開心。”
開心?
啊,原來,開心是這麼空蕩蕩的。
卡死在某一結點無限死循環的命運,終于向前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