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旅行者!快來——!神子說他‘非要’做飯請我們吃!”
哈,——遭報應了吧,活該!
眼鏡男子一聲冷哼,視線看回黑衣少年,旅行者擺手回應派蒙,開口問向眼鏡男子,“你不去嗎?”
對方肉眼可見地一下子低落,小聲地說:“我們...不應該勉強他。”
“浪費時間。我已經明确拒絕了,這種重複的勞動沒有意義。”黑衣少年冷漠的聲音傳來,眼鏡男子更加垂下了頭,“但是...要是有辦法的話,就算大人他再怎麼不情願...”
旅行者一怔,看向眼鏡男子,對方神色再三掙紮,最終喃喃地說出。
“我們人類很卑鄙,一定會留下他。”
像是漫不經心的語氣,旅行者随口一問地作态:“就這麼想讓他留在這裡?”
眼睛男子直勾勾地對視着旅行者,嘴角上揚,一字一頓地說:“旅行者,你,一定是不會明白的。”
“我們稻妻的人有多麼想要活到,雷電國崩大人下一次跳起祭典之舞的時候。”
夜晚五彩斑斓的煙花,篝火在沙灘上熊熊燃燒。人們烏泱泱地圍繞,有的自早排起長隊密不透風,有的為找個好的位置,爬上了樹木的頂峰。
在那巨大的祭典台上,大人他,會起舞。
迎接着我們,送别着我們。
“死亡再也不可怕了,我們已經獲得了永恒。”眼鏡男子垂眼淺笑着訴說,“大人會一直注視着我們,記得我們,正如你詢問的四百多年前那群人一樣。”
“是麼。”旅行者毫不在意的語氣,雙眼一眨不眨的遙望着前方的黑衣少年,問向男子,“那回答我。”
“萬葉的友人是怎麼活下來的?海祇島和稻妻城開戰了嗎?”
“雷電國崩大人從将軍大人的一擊中救下了他,他終止了将軍大人所有的命令,海祇島和稻妻城的戰争在還沒有開始便停止了。”
這一切,絕不是那個國崩會做出的決定,他隻會給予希望,又賜予絕望,滅絕整個海祇島,一勞永逸。
旅行者閉眼後睜開,即便心中一直希望那是‘國崩’,而不是叫做‘雷電國崩’的傾奇者,但是,不必要了。
這個五百年,是屬于他與這個稻妻城的人們。
“我會将他帶回來,還給你們稻妻城。”
眼鏡男子一怔還沒開口質疑,對方背身離去,落下一句,“但是,作為等價交換——”
旅行者一步步走進,眼底紮着高馬尾的黑衣少年也越來越看得清,或許是這雙過于空洞灰蒙的藍紫色眼眸,以至于稻妻城的人看不清他們是否被映入。
她定在了雷電國崩的面前,不容拒絕:“你必須去見一趟風龍廢墟的龍,我作為保镖将你送到須彌,又将你送回來。”
這個時候,流浪者會這麼做。
“你的神之心丢了吧?而我知道愚人衆對神之心的線索。”她無所謂擺了下手,嘲諷的語氣說出,“還是說——?”
“你害怕你想找到的空缺之物不是神之心,就借着這個借口,故意放棄了?”
一瞬間,像被扔至冰窖。
好冷,冷得要止不住抱着胳膊發抖。
旅行者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與之對峙。
今天和這個人偶相處了這麼長,第一次有了被對方正眼看待的感覺。
她嘴角微微上揚,倒也更像了點那個國崩。
“我們說的話你都忘記了?”
一道聲音,旅行者猝然回神,八重神子和雷電影滿臉不贊同。
而前一秒還眼神刺骨的黑衣少年,此刻抿了下唇,相當乖巧地吐出:“...不可以一聲不吭盯着别人看,會把他們吓到。”
撲哧。旅行者牢牢閉上了嘴巴,卻肩膀抖動洩露了笑聲。
她死豬不怕開水燙地雙手一攤,繼續挑釁身旁站着她們,一戳就破的雷電國崩:“如果你需要的話,從須彌回來我們還能帶你去海燈節玩一趟。”
“須彌回來...?”楓原萬葉輕托下巴若有所思,“南十字船可能剛好經過,說不定大姐頭能帶上你們一程。”
“哇!太好了!”派蒙滿臉驚喜,湊到了萬葉跟前,幾人有一句沒一句聊着,轉眼定下了啟程時間以及要玩什麼,熟視無睹當事人的拒絕。
“哎呀~難道是說,你更喜歡稻妻城的政務?不過可惜,我們這次可沒有報酬。”八重神子眯眼笑道。
雷電國崩冷漠看了一眼對方,再度開口否認,影稍稍彎下身子對視,關切地說,“連在須彌都這麼辛苦了,去玩一趟好好休息。”
“...”雷電國崩沉默了幾秒,旅行者一手敲定,當機立斷,“那就決定了,今天就出發!”
再怎麼多的理由都被反駁,雷電國崩餘光掃了一眼青年手中的菜,開了開唇,但她們淺笑地搖頭,輕聲地說,“回來以後,再做給我們吃。”
...
夕陽的昏紅渲染着稻妻城兩側的樹木,透過樹梢,灑下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紮着馬尾,長長的影子漸漸消失在了水平線,仿佛随着搖曳的草木,一點點布滿裂縫。
“...神子,我們...做的是正确的嗎?”紫發麻花辮的女人手抓緊了身側粉色女子的衣服,聲音猶豫停頓。
那個孩子一直都很理智,不管怎麼樣,都會做出最有利的抉擇。
而那一天,他選擇殺死愚人衆的使臣。
再怎麼抗拒,避無可避的可能也躍然紙上。紫發麻花辮的女人沉默地凝望着遠方,這是對于那個孩子來說,是最有利‘求死’的選擇。
她垂下了眼睑,呢喃着:“是不是...是不是那個時候就讓他死在爐心裡,才是為了他好。”
而不是用責任與義務,框住他五百年。
這樣的話,就不必看着那個孩子有多麼勉強着自己。在每次她們為他慶祝生日時微笑着,卻眉梢,嘴角,雙眼...幅度,一絲一毫從未有過變化。
仿佛這個五百年間,平靜地崩潰。
“現在的我們得不到答案。”粉色巫女輕輕搖頭,暗下的雙眼漸漸閉合。
那是,将他帶出來的一年多後。
不詳而危險的紅月半夜高高地懸挂,山頂鍛造廠爐心的火焰不停地跳躍。
重重烈火中的他被染得灼熱火紅,聽到了她們的腳步聲。
一瞬間,扭頭,滿臉驚喜地望向她們。
“看——!”燃燒的人偶露出了一個大大瘋狂又扭曲的笑容,詭異地自己緊緊抱住自己,“我在我的懷裡——!”我?
他?
下一秒,他好似程序突然崩潰,繃出青筋的雙手抓緊了腦袋,胡言亂語地搖頭蹦出幾個字,摔在了焦炭的灰燼中。
後半夜,就像是要帶着走這場火一樣,皎潔的圓月下,踏鞴砂的暴風雨格外猛烈。
次日,風平浪靜得心驚肉跳。
隻是,那個一直在哭的人偶,再也不會哭了。
也,再也不會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