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凝固了,自己的雙手一瞬間穿透了對方的身軀。
而先前還是人形的藍紫色長發少年,如今溶解為與其他别無二緻的血色影子,咧嘴譏笑地附在了他的背上。
那就,再一次。
再下一次,再再下一次,再再再下...
“——下一次!”
短發身影猛然從床上驚醒,伸出右手像在探尋什麼。
安迪模糊不清的視線下,他好像看到一個坐在床沿的影子順勢握住了他的手,張嘴急促地開合在發出什麼聲音。
“..為什麼...睡了這麼...久...?”
“哪裡...不舒...?”
他充耳不聞,并不回應又一次面前出現的幻覺。單手撐住了泛疼的腦袋,條分縷析自己混亂的思緒。
上一次,他幹了什麼?在那個紅色的山洞裡,和異鄉人的兄長碰面,制定了什麼計劃...
“你在想什麼?”
最後的時候,又遇到了...
“要讓我叫你的名字,你才能反應過來?”
短發少年蓦地擡頭朝向動靜,凝視面前的模糊身影。
是的,他進行了一場勝負未定的賭局。
“國崩。”
流浪者吐出了這兩個字,而終于看向他的人偶面色卻變得更加奇怪,是以往難得一見,僵持又遲鈍的樣子。
他以拳抵唇壓下笑意,看向坐在床上還沒清醒的對方,放緩了語氣:“怎麼了?”
半晌的沉默,對方始終一眨不眨地凝視着他。
片刻後像是意識到這句話,對方微微開了唇,語氣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澀:“我好像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噩夢。”
“分不清楚到底哪一邊是真實,哪一邊是虛構。”
流浪者停頓了下,反應這句話的意思後,沒好氣地睨了一眼害他白操心一場的人偶。
“有什麼分不清的。”他無奈地說,将掌心内握住的手,緊貼在了自己的臉頰。
流浪者擡眸看向對方,淺笑地輕聲細語:“知道了嗎?”
是柔軟的,又溫熱的。
咔嚓。
玻璃在眼底破碎,透出了世界真正的顔色。
藍紫色的瞳孔瞬間睜大,生硬地甩開了對方握住他的手,雙手一寸寸從裡到外撫摸對方的臉頰,怪異地反複描摹着。
流浪者本來要阻止,卻因守着對方而許久未睡,又突然一下子神經松懈,染上了幾分困意。
漸漸地。
他閉目倦怠地靠在這雙手上,毛茸茸的腦袋,也随着對方肆意撫摸,而輕輕擺動。
“流浪者。”面無表情的嘴角上揚,笑容愈發詭異。
“嗯。”
“流浪者。”
“嗯...”
“流浪者。”
“嗯...?嗯。”
“流浪者。”
流浪者不耐地睜眼,而映入眼底所見的國崩雙眸炙熱地凝視着他,笑意燦若星辰。
他的眉梢也不由彎起,像慵懶的貓般蹭了蹭臉側的手:“嗯。”
仿造品,是假的。
國崩冷漠如置身事外般旁觀對方依賴的舉動,乖巧得如同他曾期盼虛構的那般。
他淡淡掀下了眼簾,撫摸對方臉頰的拇指不由用了點力。
血肉之軀的人偶此刻終于截然不同,臉上立刻出現了一道傷口。
灼熱的血珠顆顆滿溢而出,沿着他的拇指滑落而下,在掌心虎口處殘留了一道嫣紅的血迹。
他第一次有了實感,這個人偶是活着的。
“嘶。”流浪者皺了皺眉,被刀鋒劃破略微疼痛,他歪頭看向的國崩。
國崩思緒回神,看回依偎在他掌心的對方。
他的語氣像是歉意,目光卻寒得深入骨髓:“抱歉,弄疼你了?”
真是可惜。
人偶就算折斷了脖頸,還能活下來。
不過,在那時,如今這個貨真價實的人偶,會是什麼反應?
像那個旅行者所說,愛哭撒嬌又求饒又;像小動物警惕察覺到了什麼,試圖逃跑;還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愚昧試圖說服他收手;或者是...
“咚——!”蓦地,一聲巨響。
流浪者一拳砸在了牆上。
對方視線重新聚焦于他,流浪者挑眉甩了下青紅陣痛的手,視線瞥向笑得僵硬又扭曲的短發人偶。
他不在意地拂去了臉上殘留的血迹,目光毫不避諱地對峙,吐出:“你笑成這副樣子,是真的在道歉嗎?”
“算了。”流浪者啧地一聲,跨步邁上床。
他沒給短發人偶反應的機會,身姿下壓對方,逼近地将自己的額頭與對方相貼,手也緊緊地與之十指相扣,不容抗拒地壓在床頭。
那雙光彩奪目的藍紫色明眸像是寶石,漂亮得将整個視線填滿。
眸光在一閃一閃,盡是擔憂。語氣也放緩,輕聲細語那般溫柔。
“告訴我,你真的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