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循瞧着她沉肅靜斂的文臣模樣,想起三年前晏府門前趙祈儒一聲聲喊她小字,忽就起了戲谑的心思,招手輕聲道:“茲事體大,勞晏大人猥身辱聽。”
晏雲晚猶豫一瞬,頓了片刻方起身,至他身側,躬身貼了側頰過去。
不過寸許的距離,她頰側肌膚膩白如玉,顧循彎唇,靜了好半晌,啟唇,卻是輕輕喚了一聲:“安安。”
輕輕淺淺的尋常二字,貼至耳畔卻分外缱绻起來,耳後至脖頸霎時滾過一層顫栗,晏雲晚倏地直起身子退開一步,既羞且惱,頰側一抹绯紅直漫到耳朵尖。
她擰眉忿忿看他半晌,面色不郁,良久:“顧大人是在戲弄下官?”
顧循忍着笑意,岔開了話頭:“找些人扮作百姓去北魏使臣的館驿前鬧事,晾他們三五日。”
晏雲晚冷着臉坐下:“顧相定奪便是。”若不是聖谕,她萬不想同他牽扯到一處。
顧循卻饒有興緻:“晏大人,問句不相幹的話。”
晏雲晚:“既與案件無關,何必多問。”
顧循一笑:“我問我的,你不答也使得。”對她,他似乎總是多一分耐心。
晏雲晚不好再說什麼了。
“若無三年前那樁事,晏大人真會同宣陽侯完婚?”
晏雲晚怔住了,她不奢想他能說出什麼正經話來,卻也不曾預料到是這種無稽無聊的問題,蹙眉瞪他一眼:“顧相若無旁的事,下官便告辭了。”
顧循又道:“禮尚往來,晏大人有想知道的,也可一問,不拘什麼,我必答之。”
晏雲晚聽了進去,望向他:“必答?”
顧循含笑點頭:“答真答假就說不準了。”
晏雲晚噎了一瞬,她真是閑的才陪他在這兒逗悶子,也懶得講究虛禮,霍然起身走了。
* * *
懷定坊。
月色如流銀,浩浩蕩蕩鋪了一地。
顧循倚在檀木圈椅中,隔窗看着庭前将開的一株昙花,想起晏雲晚又羞惱又不得發作隻瞪他的神色,不由一笑,她是女子身份入朝,所以萬事比所有人都恭謹守矩,就是怕旁人诟病。
她不許任何人因女子身份而看輕她。
他想,離經叛道也好,天子加恩也罷,她就應當萬人側目地站在朝堂之上,隻當如此。
什麼金玉良緣、侯門富貴、诰命加身,都是辱沒了她。
鳴璋進來回話:“禀大人,已安排下去了。”
顧循應了一聲:“禮部一個主事,叫劉仲吉的,可是張已的人?”
鳴璋想了半晌,答:“是,此人是景和二十年的進士,素有清名,同杜勉往來甚密。”
顧循垂了眸,難怪前些日子一道參他收受賄銀的折子遞了上去,偏遇上張已當值,徑直送到了禦前,昨日天子提點他方知曉此事。
鳴璋看他神色,知必是有事,遂道:“可要照以往——”
顧循擺手,支着下颌:“尋點兒差錯,打發到外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