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毛栗,也算用好一餐。兩人拾掇了毛栗殼丢入火堆助燃,各自坐回石闆上揣度各自的心思,全都一副反躬自省的怅然模樣。
還是要出去的,得找找出路。
遠溯心裡是這麼籌劃的,卻有心沒想:“子時過,就是初十了。”
吳孟娘漫不加意:“是,初十了。”
她正望着火堆若有所思。
火勢弱了許多,隻些毛栗殼并不頂用,越燒越焦的物料去意已決。已初具規模的草木灰裡,還殘餘小簇的火苗顫顫跳動,跳着跳着,便埋沒進齑身粉骨,與草木俱灰。
“火堆有問題?”
吳孟娘招呼他看:“風向,是自西向東。”
東西兩頭都是石壁,遠溯粗粗摸索了一遭,沒摸見暗門。再看火頭,因靠近孔道,時不時就被由裡向外吹湧的陰風沖犯,東西南北四面亂揚,也看不出自西向東的風向來。
“我記得他們來去的動靜不大,應該有像你所言‘避人耳目的法子’,譬如機關。”遠溯往周遭瞧了瞧,轉折道,“我自許熟知大部分機關術,但在這裡,我還沒發現任何一處。”
吳孟娘擡首:“我們可以砸牆。”
遠溯屏住氣:“這是個山洞,萬一垮塌,我們保不保得住性命都難說。”
“是嘛,那不行,我們可是要好好活着的。”吳孟娘慢悠悠站起身來,氣定神閑道,“隻能找一找你沒發現的那小部分機關了。”
蔑視,她這絕對是在蔑視。遠溯擰着一股心氣,不等她着手,搶在前面,又認認真真挨個旮旯摸索了起來。
吳孟娘看着他忙活,站在原地沒動,尋問道:“你說,吳世川那夥人離開前為什麼要給我們松綁?他們為什麼不防備我們窺知出路呢?”
遠溯想當然:“若他們的出路從山洞外就能封鎖,倒也無須防備我們。我其時确乎松懈了,閉眼未理會,你也未理會?”
吳孟娘仍在原地看着他忙活,但三心二意起來,一會轉頭望望火堆,一會又轉去望望西面石壁,泰然道:“吳世川特地在初十前挪你換地方,定生他想。我好不容易耗到吳世川動作,相當避忌操之過急、反而差錯——我一樣未理會。”
至于出路,她也贊同遠溯的說法,又往下推想道:“按吳世川那個老狐狸的狡詐,山洞外應當是有布設……所以,他們的出路,并非我們的出路,無論我們找不找得到,八成都指靠不上能從中出去。”
遠溯将信将疑:“小小洞穴,還接納得進另外出路嗎?”
“不一定是出路,也許是……岔路。”吳孟娘沉吟着,邊比對風向,邊向西面石壁上覓求,俄而照準西北角的一個邊緣,敲打出聲,複又申說:“砸牆,可以一試。”
“……砸?”
“你既自許熟知大部分機關術,那麼你沒發現的機關,或許就不是機關。”
吳孟娘附耳在石壁上,手上敲打不停,卻并不耽誤她跟遠溯說解:“有種石材,沉積于質地堅硬的岩石中,置放年久,遇火燒燎就會變脆,外表看來同普通岩石無異,但輕重欠缺又易受損壞,常被黑心商人混在石料中售賣。這種石材與各種岩石堆集出的山石,隻要小心穿鑿的位置,即便被采掘也不會動搖山體,應無垮塌之險。”
“……燒?”
吳孟娘斟酌頃刻,胸有成竹道:“先燒,再砸。”
居然忘了,她可是熟悉鬼工球又工于巧物的妙手,區區石頭自然不在話下。
遠溯很服氣,覺得吳孟娘的蔑視師出有名,不等她交代,先行揀了火把候在一旁,躍躍欲試。
吳孟娘也沒跟遠溯客氣,點了幾個位置就讓他燒燎,不多久,隻聽“嗤嗤”的悶響,輕微之至,不留意就會被燃火聲掩蓋,但他們都聽到了。
再一盞茶的功夫,燒燎的位置熱可炙手,火把卻快要難以為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