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孟娘肯定也在走神,因為遠溯微微側目,就看到她正拿手指将額前的一縷散發繞了又繞,玩得不亦樂乎。
意識到遠溯看過來,她就悠悠然回視過去,還悄悄跟他咬耳朵道:“神兵天降,所得頗豐。”
她笑得狡黠,言語間的奚落,顯而易見。
遠溯并不覺惱,反而想笑。
繡眼郎君卻有所感,蓦然,他不叽喳了。
“無事,”遠溯慰撫了他一聲,“繼續說,還有呢,你還看到了什麼?”
聞言,外面的嚴峙僵了僵,吞吐着再開口,話說得磕絆起來:“就是,就是……男女之事,我,我沒看……我看了幾眼就沒看了……我……”
遠溯略為牽強地想到了那些被吳家村擄掠、販賣的可憐女子們。
他問:“可查得這處宅院是何人的置業?”
“是府官嶽家表侄嶽家兒子的祖産,手續齊全,不曾惹過官司。”
什麼嶽家不嶽家的,遠溯又問道:“除了州官,這人的家族可與例州的其他官員結過親?”
“并無,族中幾個子弟雖考取了功名,但都還未入仕。”
那還不就是府官的置業。于官僚而言,嶽家長嶽家短的也合理,他們多是這樣你來我往的裙帶關系,隻在面子上盡量說得過去,背後一時你争我奪、一時和和睦睦,互相早攥緊了對方的把柄。
想着合理,遠溯卻下意識皺了眉:“後來呢,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大人,後來,就更反常、更不對頭了……”
***
其時,嚴峙實在看不下去了,反正也看不着别的場面了,他就趁夜色深了、燈火暗了、草包們越加懈怠了,尋機抽身,找上了按察使司。
遠溯先前交代他的時候,反複叮囑他求援陸滈、知會按察使司,單槍匹馬無益,大不了将事态往破了天說,總之萬勿自專。
屏州是趕不及親身去一趟了,但陸滈那邊已經傳過信,現下該輪到這邊的按察使司了。嚴峙既得了遠溯的授意,就仗勢借題發揮起來,在例州的按察使面前大肆陳情,意思是堂堂按察使,怎麼能單打獨鬥呢,後援當然要到位!再說了,這位主子可是定王世子,是我們長公主捧在手心的獨生子,向來是十分金貴的,比真金還貴,這要有個好歹,誰負責?誰能負責!
添油加醋到最後,還戲假情真地哭眼抹淚:指不定我們大人怎麼樣了呢!那窮山、惡水、刁民,生吞活吃了我們大人可怎麼辦呐!還不趕緊聚集人手,要是去晚了,大家一起掉腦袋好了!
他叽叽喳喳的,叽喳一會望風歎氣,叽喳又一會望天擦淚。那位憨厚的按察使本來不覺得事态有多危急和險惡,但聽他一通叽叽喳喳,半是恐懼半是煩躁,即刻召集了例州的全部人手,天沒亮就命他們跟着嚴峙返程吳家村。
事情進展到這裡,都還順風順水,今日又剛好是初十,待他們尋到遠溯,這門差事也就辦得差不多了。
可就在半路,嚴峙遇見一匹眼熟的馬,正孤零零地啃吃着官道旁的雜草,模樣落魄,但骨騰神駿,絕非凡品。
白蹄青骓,這是……吳家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