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哄我寬心呢。”王媽媽苦笑。她久處煙花柳巷,哪裡識不來貪慕富貴之人?眼前這位趙姑娘,杏腮桃頰皆勃然作色,摩拳擦掌的樣子,談何攀附,砸場子還差不多。
行邁遠道,已至番離山莊。
馬車甫一停止,就有打手模樣的幾人簇着一突秃男子上前,将她們攔在原地。
王媽媽認得為首那人,護昭昭在車内,下車福禮道:“見過趙管家!車上這位姑娘并非樂戶,隻是應老爺們的約請而來,您看,就不須搜檢了吧?”
“費什麼話!規矩就是規矩,進來山莊的人,哪有不被搜檢的!”
那趙管家橫眼對着王媽媽,一把将她推開,徑自扯下車簾來。瞥見那冶容,他才改色,一臉淫.笑道:“有點兒姿色,多方這小子,挺會享福的。”
有他帶頭,肆行無忌翻查車廂,邊翻邊用雙目剝除昭昭的衣物,左右盡皆色迷迷地看起好戲來。
昭昭始終端坐不動,隻在趙管家晃動他那顆秃頭,眼看就要動手動腳時,一拂廣袖,将其逼退。
趙管家卻不惱:“一副觀音相,是和樂戶娘子們的滋味不同!”
昭昭撚着鼻子,當下忍住不往他臉上招呼一拳,隻問道:“多方在何處?”
“多方呀,”趙管家嗤笑,“席上吃醉了酒,正歇着呢。”
——“多方,她找多方呢。”
——“多方?是那個小倌吧,細皮嫩肉的,仙靈畫坊那個?”
——“還是個害相思病的小娘子!”
車旁的狗腿子們怪聲怪氣,個個伸長了脖子,笑得不懷好意。倒是王媽媽生怕昭昭吃虧,半隻眼望不到、半句話插不上,急得搔頭抓耳。
昭昭全充耳不聞,繼續沉聲道:“我要見多方。”
趙管家壓根沒将昭昭言語間的冷厲放在眼裡,仍嬉皮笑臉:“去到席上,可不就見着了。”
昭昭隻一句:“我要見多方。”
這樣屹然不動,連個眼色都不多餘使,那趙管家也看得出她有身硬骨頭,輕易催折不來。一時半會還好,拖延久了,隻怕堂上的老爺們怪罪,因此不耐煩起來:“來了我們這兒,多少郎君找不見,誰個都能叫你稱心。姑娘,你可莫要任性求苦吃!”
他踩住車轅,就要指使狗腿子們直接動手,卻聽昭昭厲聲斥道:“你算什麼東西,自作主張!去,拿我的話,去回你的主子,讓他親自來請我。”
聲量不大,氣勢極足,唬得趙管家有些猶豫:這姑娘理直氣壯,不像個沒靠山的,難道有來曆?就算沒有,她人生得貌美,若讨得了急色且喜怒無常的趙留鬓歡心,吹吹枕邊風,挑唆得自己事後受責罰怎麼辦?上回就因為十夫人的碎嘴子挨了頓闆子……不好不好,他這管家的位置,不少人眼紅着呢,還是謹慎點兒為妙。退一萬步說,眼下摸不着吃不着,又何必逞一時之快?不如,多留個退路。
事不宜遲,趙管家吩咐好周圍小心看守,自回山莊内傳話去了。
靠邊的王媽媽目睹全程,訝異之餘,不解更多,此刻不免湊近昭昭,耳語問詢:“趙姑娘這是何意?姑娘……姓趙?難不成,你與趙老爺有親?”
這王媽媽,想到哪去了?短短一會兒,都快寫上話本了。
昭昭啞然失笑,意識到什麼,又調動身軀,扭捏作态着輕搖了搖頭。
***
“讓我親自去請她?我說,你們這些個沒用的東西,都給一個小娘子虛張的聲勢吓住了?不情願穩穩當當地走,就把人給我綁了擡進來!”
聽罷傳話,趙留鬓先是冷笑出聲,轉眼聞說是個美人,又來了興趣:“等等,有多美,和小十比如何?”
“确是不及十夫人千嬌百媚,但是惡聲惡氣起來,别饒風緻,妙不可言!”趙管家“嘿嘿”地佞笑着,“對了,長得跟婉和姑娘還有點像呢,兩人孿生花般,一堅一柔……”
“啪!”
趙管家還未說完,趙留鬓已劈頭扇下去一耳光,扇得他撲摔在地,瑟縮不止。
可哪怕挨過一耳光,趙管家谄媚慣了,也不敢就那麼一聲不吭的,于是捂着臉低首跪着,他戰戰栗栗,惶惑求道:“老爺……”
将顫顫吐出二字,身前酒桌迎面掀落,和着稀裡嘩啦的碗盞破裂聲,碎瓷片迸濺,一道道血痕驟現于他的頭臉和雙手。
廳内空敞,四圍的人都坐得散,并沒聽分明二人的對話,隻被趙留鬓這突如其來的怒氣驚了一驚。待反應過來,紛紛想着法兒要圓場時,趙留鬓已轉怒為笑,拱手向上首:“世子殿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