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人家讓你交人,又不是真要你去請,可别把自己當回事了。快出去看看吧,收拾好了殘局,别再擾我的興緻。”
言罷,輕蔑一笑,轉身離去。
走出幾步,遠溯悄聲囑咐跟随在旁的周一康道:“你先送他回房,把傷處理了。照計劃,我去找一找此間那條密道,你且靜觀其變,必要時遮掩于我,總之,勿要叫趙留鬓發覺蹊跷。”
周一康皺巴了一張臉,嘴上是應的,心裡卻記挂着昭昭:“殿下,外頭那美人……是趙姑娘嗎?殿下不幫幫她嗎?”
“無妨,她應付得來。”遠溯淡淡道,可唇畔不知不覺掠過的笑意,分明與他漠然的神情在背道而馳。
那是個沒良心的,時時都打定了主意要一走了之,她的來去,沒人攔得住,又何必旁人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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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出手很利索,收拾當前這些自不量力的臭魚爛蝦,于她全然不在話下。美中不足的是,不留神将衣裙沾上了血。來前新換的間色流黃裙,滟滟如?水金英,昭昭隻道可惜,提着裙子反反複複看那幾點血印,順腳,又往地上幾個身上踩幾下出氣。
“趙,趙姑娘,他們……沒死吧……”
王媽媽剛目睹一場厮打,少不了吃驚受怕,目睹昭昭一人赤手空拳打遍地上這一群的陣勢,更是一驚非小。雖然都是趙留鬓的人出言不諱,起釁在先,但昭昭就這麼二話不說直接動手,着實太首尾不顧、太兇橫了……那個怯生生的趙姑娘去哪裡了?目下大打出手這位,竟是那個荏弱無能、沒法支應孟員外糾纏的趙姑娘嗎?
“暈着呢,沒死,王媽媽莫怕。”昭昭随口回道。她又在裙角翻見一點血印,雪上加霜,盡忙着歎氣了。
即便身手可怖,也非惹得起趙留鬓的主兒呀……王媽媽揪着一顆心,顫顫巍巍勸道:“趙姑娘,你要怎樣呀……還是逃吧!适才,我看見趙管家報信去了,等趙老爺帶人過來……”
“我也看見死秃子報信去了。”昭昭笑道,“你看沒看見,我打他之前,他已帶着傷呢,那必是趙留鬓下得手。”
“……這可怎生是好!姑娘,欸,姑娘在作甚,血!趙姑娘!你……”
王媽媽眼看着昭昭将什麼血色的物什撒過來,忙不疊地躲,哪裡躲得掉,被按在原地,糊了滿臉。
昭昭仔仔細細連發絲都關照上:“莫怕莫怕,王媽媽,我給你做些假傷口,讓趙留鬓以為你也被我所傷,别為難了你。等會兒你就裝暈,往地上躺一躺,隻說萬事不知。”
“……那,你呢?”
“我也得裝,往趙留鬓跟前躺一躺。”昭昭歎道,“原想優孟衣冠,出個風頭的。現下,衣裙髒了,演戲的家夥什不再,我便改主意了。”
趙留鬓其人,多疑、乖戾,自家一個傳話的管家都要被他莫名責打,那麼,行迹總會顯現蹊跷的琚清商,為何能與他相安無事地扮做許久的婉和?昭昭猜不出源委,也不樂意理睬琚清商的居心。她想,與其明來明去遭琚清商算計,不如遂了人願,現身趙留鬓面前,坐實罪名後燈下黑,或許可免于受制,才更有利些。
而且,既然他趙留鬓日子過得太清閑,每每都要拿多方取樂,不若,給他找找事,用前幾日那“女賊首”作“玩物”,換多方幾日的安甯。
王媽媽聽得一頭霧水,問都未知從何問起:“姑娘在說什麼,‘優孟衣冠’是何意?什麼演戲、改主意的,我怎的一句都聽不懂……”
“盜竊趙府的女賊首,王媽媽,你應該有聽說吧,那就是我。”
王媽媽張目咋舌:“……怎會,不會吧……”
昭昭則一本正經,叮囑她道:“趙留鬓問什麼,你便如實答什麼,不僅不須為我遮掩,還有多多地講我的古怪和不善,盡你所能,把自己從我這兒撇出去,切莫節外生枝,也不要因我而被帶累了。”
王媽媽到底是風月場上見慣了虛情假意的,不管聽不聽得懂前因後果,昭昭言下的一力擔當之意她還是明白的,心内當下一酸:“姑娘,說什麼帶累不帶累的……你要如何,我都依你便是了。”
昭昭笑了:“王媽媽,我欠你一個大大的人情,來日必還報。若此事委屈你受苦,來日,我也必會找上趙留鬓,算清楚這一賬。”
……還算賬呢?王媽媽有些愣住,心說,這趙姑娘,有本事在趙老爺的地盤上鬧出大動靜,泰然自若的,應該也能有足夠的本事自保吧。
她在所難免地憂慮了一下,接着,向着昭昭,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