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不必擔憂,吾無事,刺殺之人吾定會抓拿,屆時交由汝處置。”溫王用無傷之手拭去齊風禾臉上的淚水,“令王女受驚者,吾定不會輕饒。”
冷冽聲線陰森似寒風,出言間平穩,卻帶着刻骨的殺氣,齊風禾後背發涼,竟豎起一身寒毛。
“謝、王恩……”
她吞吐出幾個字,壓住心底異樣,為青年敷上藥膏,用淨布裹好。
此時,花轎外靠過來一個穿戴盔甲的軍士,朝青年低聲說了幾句,彙報完畢,又退下。
“擾事之人已捉拿,婚禮如期舉行。”青年抽回自己的手,對齊風禾道:“使王女受驚,是吾不是,陪嫁中若有親近之人,王女可喚來陪同。”
青年似乎憂心齊風禾遠嫁孤獨,又受了驚,恐内心不安,便想讓她喚一親近之人來陪同,以解心底惶恐,可齊風禾并無親近之人。
父親齊王對她不喜,并對她莫名提防,身邊盡是監視之人,每隔一段時日,身邊之人就要換一批,從未有人與她親近。
“姎未有親近之人。”齊風禾輕搖首,婉拒了青年的好意,“姎一人即可。”
青年思慮片刻,取下别于腰間的長劍,他将劍拔出一段,如鏡劍面倒映出齊風禾的模樣。
“此劍鋒利,若有冒犯之人,王女可斬之。”
鋒利寶劍收于劍鞘,他将其遞與齊風禾,齊風禾怔愣片刻,才憶起要接過。
“吾就于轎外,若有事,可喚吾來。”
齊風禾點點頭,直至青年離開,她才回過神,手中握住的劍鞘樸素而大氣,她試握住劍柄,輕拔取出。
好劍。
她不通武器,卻也知曉此乃寶劍,與人相博過便知曉,若有刀具,便可拉開相博者間差距。
空手者與持刀者相博,任空手者武藝再強,于持刀者手中也要吃虧,哪怕,持刀者并不通武藝,哪怕持刀者隻是小兒。
亂砍之下,齊風禾相信,就是持劍人為她,來者也要挨上幾劍,她學過醫,知曉人有多脆弱,幾劍之下,不死也殘。
她将劍收于劍鞘,握住劍柄,祈禱一路平安。
遇刺之後,護送軍隊警戒拉至最高,花轎四周被軍士圍滿,連着送親隊伍也被隔開,天上哨鷹齊飛,盯着四周可疑之人。
“今日之後,恐是又有哪家要被血洗了。”
刺殺消息已被封鎖,但在場者眼非瞎,依照溫王的殘暴性子,恐是與此事有關聯者都将被斬殺。
能在城門内|射出箭者,恐牽扯之人不少。
但這聲音傳不到齊風禾耳裡,花轎被軍士裡三層外三圍住,她四周隻有馬蹄聲與鐵甲的碰撞聲。
自第一次刺殺後,就再未有第二波刺殺之人,許是就安排了這一波,又或者是已被暗中清理,不管如何,接下來一路都平安度過。
花轎于黃昏時停至王宮,青年也下馬,邀齊風禾下花轎。
朝她伸來之手纏着紅色淨布,她知曉紅布之下是怎樣猙獰的傷口,她伸出一手,小心附上,青年合手,将她之手握住,她眉頭蹙起,憂其崩裂。
但青年并未同她猜想的那般脆弱,纏着紅布之手穩穩将其握住,牽引她下花轎。
禮樂奏響,溫王牽着她進入廟堂,她一手握着劍,一手握住纏着紅綢帶的手,感受綢帶下傷口的溫熱。
沃禮,對席,同牢而食。
青年領着她完成前兩項禮儀,到後一項時,齊風禾抑不住暗看他。
青年面附魈頭,隻透出一雙淩厲眼眸。
他當如何成禮?
“吾妻,請為吾取下魈頭。”
周圍宮人皆垂首,青年側向她。
“好……”
猙獰鬼面轉向她,她晃神片刻。
這兒女子成婚不必戴紅蓋,隻需用禮扇遮面,男子不必遮面,而溫王特殊,誰也不曾想他竟将戰場上戴的鬼面戴于婚禮中。
溫王獨斷,無人敢左右他,現他令新婦取下鬼面,亦無人敢言。
鬼面由黑繩系住,繩結結于腦後,似為了便其取下,溫王低首折腰,露出繩結。
溫王距她極近,僅稍稍靠近,便能觸及,她心中泛起異樣漣漪,面上卻不顯。她擡手,攀上繩結,将其解開,似她未穿越前解開禮品盒的彩帶一般,解開繩結。
鬼面取下,青年緩緩擡首,淡漠眼眸依舊漆黑似墨,齊風禾卻晃了神。
“……君美甚。”
她言一出,周圍宮人來客頭更低垂,面色僵硬不似活人。
“吾妻亦美。”
傳言溫王面若好女,齊風禾今日一見,才知傳言屬真。溫王生得雌雄莫辨,卻不陰柔,那雙眼眸令人膽顫,隻一眼便令人後背寒涼,生不出一絲窺視之心。
鬼面取下,婚禮繼續,宮人割下畜肉,齊風禾接過,蘸醬而食。
禮成,溫王牽過她手,攜她入婚房。
燭火搖曳,光影照于青年面上,令那張臉美得更驚人。
許是她目光過于放肆,青年朝她側首。
“吾妻可是困乏?舟車勞頓,妻可先歇下。”
婚禮一成,青年早早改了稱呼,他為她取下金钗,齊風禾望着他,“姎尚未乏。”
青年許是不知自己容貌多美,他靠得如此之近,令齊風禾心跳急促。
他為她取下頭飾,自己卻不解衣帶。
“君可是有事未絕?”
青年似未有就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