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銅鏡,又瞧了一會兒,忽的憶起昨日之事,及那流着鮮血的臉。
她的身體突然僵硬,面色蒼白起來。
溫王擡眸,餘光便瞥見鏡中那張泫然欲泣的臉。
“……妻,吾不怨卿,莫要哭了。”溫王淡然道,又見鏡中人欲哭更甚,又道:“今日要見人。”
溫王這句話,比任何安慰都來得有效果,齊風禾生生把要掉下的眼淚憋了回去。
齊風禾來到十郡,便要迅速接手十郡之事,在此走訪一番,乃是必不可少,若頂着一張哭過的臉,底下之人不知要如何想。
為了避免生出事端,她連忙止住眼淚,拍拍自己的臉,告訴自己不能哭。
齊風禾确實很能演,能在萬軍面前不露出馬腳,如今幾息過去,她便能令自己強行冷靜下來,任誰也看不出她先前要哭的模樣。
梳畢,便開始今日行程。
齊風禾首先要做的,便是了解十郡如今的情況,官員幾何,财政幾何,耕地幾何,黔首如何。
李風作為反賊頭子,對于溫王十分提防,他想讓他插手此事,但齊風禾對如何治理一方之事一竅不通,都需從頭來學,其中必須有人教。
溫王是最适合的人選,但李風對他極不信任,便私下交與她一治理之書,防止其被蒙騙。
除卻口頭上的交代外,一些文書齊風禾也是要過目的。如今身處青守,此地的文書可直接過目原件,而其餘九郡的,便需郡守整理予她。
但就青守中書,數目亦不少,若全要她一遍遍看完,指不定要多長時間。
齊風禾坐在案前,對着堆疊如山的竹簡發愣。要盡快将文書過目一邊,竟然她有種期末臨時抱佛腳的感覺。
她硬着頭皮攤開一卷,可以預見她以後悲慘的未來。
“當權者無需事事親為。”見她慘淡面容,溫王道,“瑣碎之事,卿可任于他人,适當放權,妻隻需主掌手中有權勢之人便可。”
齊風禾隻有一個人,若事事要她親為,别說掌管是十個郡了,就是一小小的青守,就足夠她操心。
聽到可以讓人幫她代理,齊風禾的面色方才好轉,但眼前的這些竹簡仍是要看,畢竟她在政事方面一竅不通,如今的青守,剛好可以令她從此着手。
青守是個富郡,它地處齊國邊緣,土地不算肥沃,但勝在災害少,又恰巧有一條大河支流穿過,水源不缺,适合耕種。
二十年前,因為戰亂頻繁,此地黔首流離,耕種荒廢,淪為了荒郡,直至李風上任,接納流民,鼓勵耕種,又逢齊國戰亂減少,才有時間繁盛起來。
齊國最近迎接的最大的一次戰争,便是與溫國的那場戰役。齊國軍中無能人,軍隊敗退極快,齊王又是個膽小的,輸了,毫無反抗之心,急急求和,青守這邊才沒因戰争損失多少,仍有餘财。
手裡有錢,那齊風禾能做的事便多了。
軍隊支出一部分,家眷的安頓支出一部分,還有一個……官學。
齊風禾提出的政策中有一條,入伍者子嗣可入官學。
此地雖有官學,但數量極少,如若想保證每位軍士子嗣均可入學,那必須擴建,這又是一筆支出。
從李風給出的輿圖來看,她是有足夠的地來建設的。但建設官學的木材,人力,又是一筆支出。
而要辦學,若以目前竹簡、帛、羊皮等材料又不利于教學,若想推廣,她必須将紙給造出。
而她隻知造紙大概的流程,具體步驟,還需叫人一步一步推斷,又要在黔首中召集一批能工巧匠,後續的大面積造紙,也需不少匠人。
目前她需做之事為:
其一,招兵買馬。
其二,造軍眷屋舍。
其三,辦官學。
其四,招能工巧匠。
其五,造紙。
齊風禾将她所要做之事一一列出,并大緻算了下所需錢财,越算面色越難看。
溫王見之,詢問:“有何難事?”
齊風禾面容慘淡,一臉痛苦地看向他,大呼:“王,姎好窮啊!”
窮鬼齊風禾大驚,窮鬼齊風禾震撼。
她原以為給溫王買的那對耳珰已經算昂貴,哪曾想在這些事面前,竟連個零頭都算不上。
她看着算出來的數字,抓耳撓腮。
要做這些事,青守目前的錢财也不是不夠,可真要拿出來建設,目前還可以維持,可後續的經費不一定夠,畢竟這不是一次性工程,需要長久支出。
一旦後面沒有足夠的金錢支出,這些政策都将爛尾。
她看着這筆數字,捧心卧倒。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沒有人使用補貼軍士的政策了,或許不是沒有人提出過,隻是提出了,無人采用。
都是錢啊,需要真金白銀地砸進去!
齊風禾趴在竹簡堆中,側過臉,可憐巴巴地看着溫王:“王,有什麼快速掙錢的法子嗎?”
溫王冷漠答道:“劫掠他國。”
齊風禾:“……”你好像有點極端了。
她眼神忽閃,身體往後一縮。
“……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