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尾的東北已然有了一絲夏意。
姚衙役一路小跑,背上的衣裳都汗濕了一塊。等到了虞家門外,扶穩了挎在腰間的大刀,又伸手用袖子擦了額角的細汗,才踏進虞家院子。
李氏将人引進堂屋,倒了碗水,才去地裡尋早出開荒的虞微念。
虞微念回來時,姚衙役已經等在了院外。
也不知是多大的事,竟是這般焦急。
顧不得見禮寒暄,趕忙問到:“姚小哥,可是出了什麼事?”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遼安城裡又進了一夥兒從關内來得流民。聽他們意思,其中有幾個似乎是與虞小娘子相熟。但他們并未同您一道入的遼安,徐師爺怕這其中有什麼緣由,便差小的來問問,可需将人也安排到西家屯。”
聽到與自己相熟,虞薇念心中猜到了個大概。要麼,是當初臨江城外的某一夥人。要麼,是來東北的逃荒隊伍裡中途離開的那個。
相比較而言,後者的幾率更大些。
“不知那人可有說過姓名?”
“說過倒是說過,隻是小的沒怎麼記住。就記得有個叫蘇老三的。”
果然。
不等虞薇念開口,李氏站了出來:“不瞞姚小哥,我們與那蘇老三并不甚相熟。當初我們阿念是瞧着他們可憐,才帶着他們一起往東北逃。哪曉得他那婆娘是個黑心肝的白眼狼。不敢念我們好,竟然還使絆子想要至我們阿念于死地。”
“這等人,是萬萬不可與我們同處一村的。”憶起當日情景,李氏恨得咬牙切齒。
此時的姚衙役也知道那夥人為何在兩個多月後才到得遼安。
“夫人放心,小的這就回去如實禀了大人。”說完也不多做停留,又小跑着出了村。
姚衙役前腳走,其他人後腳就圍了過來。
早在李氏去地裡喊虞薇念時,他們便一道跟了過來。礙于姚小哥官差的身份,也不敢上前打聽,隻站得遠遠的聽着。
這會兒見人走了,才聚過來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
“除了蘇老三跟田桂花是被趕出去的,其他人可都是自願離開的。這會兒竟尋了過來,還報了虞小娘子的名頭,真真是好厚的臉皮。”
“可不是!幸好阿念與陸大人是結拜兄妹,縣衙師爺也得給分薄面,特地差人來問了一嘴。若不然真将他們安排到咱們村,以後指不定要生出事端。”
有人想着先前的種種,怒罵那夥人狼心狗肺不要臉皮。有的人則想得是,他們最終還是逃到了關外,是不是關内真就沒了活路。
又想起逃荒路上有那交好相熟的,現如今卻不知是死是活,心中不免惆怅惋惜起來。
惋惜過後又覺得大幸,畢竟他們還活着。
不止活着,還有了房子和田地。
“念丫頭!”肖婆婆拉着孫子,對着虞薇念跪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虞薇念差點沒回過神。
“肖婆婆,您這是作甚?您這不是折我壽了麼!”
任虞薇念如何攙扶,肖婆子就是跪着不肯起,“阿念,這一禮,你受得起!若不是你,我們祖孫兩怕是早已命喪黃泉。你給了我孫兒一條活路,日後我去了地底下,也能給列祖列宗們一個交代。”
“我家阿牛的命是你給的,說是再生父母也不為過。阿念若是不嫌棄,便讓我阿牛拜你做幹娘。”肖婆婆扯了扯小孫子,示意給虞薇念磕頭。
陳阿牛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幹娘,阿牛給您磕頭了!”
不是,她也沒答應做阿牛幹娘啊,這孩子怎麼直接就叫上了。
苟活兩世,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一時間,虞薇念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還是李氏出來打了圓場,扶起了肖婆婆跟小阿牛:“既然認了幹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得了此話,跪着的肖婆婆才牽着小孫子起來。
剛剛認認真真叫幹娘的小阿牛,這會兒躲到了肖婆婆身後,害起羞來,隻敢偷偷的瞄虞薇念幾眼。
幹娘也是娘,以後,他也有娘了,還是那般好看厲害的娘。
“阿牛認了阿念做幹娘,不如阿念将我們向陽也認了!”張娘子看了看懷中的小兒,又委屈的看着虞薇念。
他們家向陽的名字都是阿念給取的,說是向陽而生,定會平安健康長大。
此等情分,認個幹親也不過分。
虞薇念卻是不肯,“嫂子,你就饒了我吧!”
她哪裡會帶孩子。認下阿牛已是逼不得已,再認下向陽,怕是後面還有狗蛋狗剩的,這不是純純要她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