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茗嬌眼神躲閃,矢口否認道:“我堂堂王女,豈會在乎他們這些小情小愛!我隻是不讨厭她罷了,誰稀罕跟她做朋友?她哪裡配得上做我的朋友?她孤家寡人一個,我堂堂王女,她還是江瓊的姑姑,我…”
說着說着,眉茗嬌忽然沉默了,少頃,哭喪着臉委屈巴巴的看向宋承逸道:“師兄,她是你引進門的,你能不能讓她跟我做朋友啊?”
宋承逸愣了愣,蓦地看着眉茗嬌開懷笑了起來,良久,他輕輕伸手拍了拍眉茗嬌的肩,柔聲道:“好,我一定幫你。”
籌備如此盛大的節日晚宴,事情既多又繁瑣,堯山雖在山下請了一些人幫工,但大事項均需安排本族弟子把控。
青鸾被安排主管膳房,從采買到菜品到各家少主要求的特餐,事無巨細她都需要兼顧。
洛離想留在膳房幫忙,但被女帝指派去陪伴那幾位少主。她想拒絕,但女帝說整個堯山隻有她和眉茗嬌的身份最尊貴,眉茗嬌這幾日心情欠佳,迎來送往之事自然應該由她代勞。
然而美其名曰“陪伴”,實則不過是幾位少主的貼身管家罷了。
鳳族少主要求房間内每日赤火不斷,她需要借赤火修煉,但赤火需要燃燒天瑰木來維持,天瑰木一枝小臂長短的便須一兩黃金,耗費甚糜。
青丘狐族少主要求天山玉石打造的玉梳,每日一換,花樣不能重樣。
碧山少主相對其他人,要求尚算簡單,他每日流連雲夢城的青樓,隻需給他派十名弟子随行保護便可。然而青樓每個人都要收取帛金,耗費也不小。
洛離每日裡為他們經辦這些事,方明白眉茗嬌用心之狠辣,她就是要讓她們看清自己和一族少主的區别,警告她們,不要妄想能打敗自己。
洛離自小受慣了冷眼,這些事心裡倒還熬得住,她隻是擔心青鸾。這些時日她們都很忙,再見已經是大宴前一晚,她偷溜去青鸾的房間,青鸾換了寝衣,在門前喝酒發呆。
見她來了,青鸾隻淡淡說道:“明日一定是特别的一天。”
洛離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這些日子…眉茗嬌或許也發洩夠了,熬過明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青鸾蓦地苦笑道:“你信嗎?眉茗嬌的侍女冤枉我偷盜,我剜了她那個侍女的手筋,我們之間早就不能解了。這幾日諸位仙族的少主都在,她和女帝、我師父,他們再恨我也不會在外人面前發作,但明日一切結束後,對我的锉磨還在後頭。”
洛離歎了歎氣,默默與青鸾一起飲酒。
半晌,青鸾忽然開口道:“阿離,你知道嗎,認識你之後的這幾年就是一場夢,稀裡糊塗的與你結拜,稀裡糊塗上了堯山,稀裡糊塗發現自己是天靈根還被收為内門弟子…”
洛離:“這是真的,這不是…”
青鸾:“這就是一場夢,我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乞丐變成飛速修至金丹修為的内門弟子,看似繁華似錦,前途光明,可實際上我今日才徹徹底底明白我的終點卻永遠都比不過别人的起點!我吃了十幾年的馊飯、老鼠,可那些仙族少主,不,就是他們身邊的侍從,每日裡也是山珍海味不離口,恨不得餐餐都食鳳凰蛋。若是我也像他們一樣每日有那麼多靈草仙藥進步,說不準已經至化神境界了。”
洛離歎道:“青鸾,人各有命,若是每日想着與别人比較,苦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青鸾沉默良久,少頃,蓦地開口大笑道:“我當然知道,不過一句玩笑話,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隻要還待在這一天,我永遠都與她們是雲泥之别。你放心,即便為了你,明日我也不會鬧出任何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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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便到了女兒節盛宴,女帝命其名為“瑤女宴”。
白日裡各弟子親眷往來皆由洛離照料,臨近晚宴時分,她實在疲乏無力,便趁松閑時分悄悄溜回屋子眯了半刻。
正宴大堂上,青鸾帶着侍者們進進出出的布宴,匆忙之間,将一桌的特殊菜馔與另一桌擺反了,正忙着調換時,兩桌的客人到了。
好巧不巧,這兩桌客人正是昨日被江瓊下了面子的姒嫇和韓彬。
二人正說笑着一起進殿,迎面看見青鸾,姒嫇便沒好氣笑道:“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青城山未來少夫人—青鸾夫人嗎?”
韓彬道:“姒嫇,江瓊是你表弟,你可不能害他啊。”
姒嫇道:“我怎麼害他了?婚配一個乞丐,那可是天賜良緣呢!哎呀呀,但是這熱鬧的宴會怎麼滿堯山就你一個女子在操持呀?今兒不是瑤女宴嗎?你就穿這身赴宴呀?知道的呢說你質樸,不知道的以為青城山虐待未來少主夫人呢!”
姒嫇與韓彬哈哈大笑起來。
青鸾面無表情,索性直言回怼道:”你們不就是想說我是個孤兒,沒人來給我過瑤女節嗎?說這樣一大籮筐話,繞那麼多彎子,還仙族少主呢,連言簡意赅四個字都不懂!”
姒嫇氣道:“你敢這樣同我說話!”
青鸾譏笑道:“姒嫇,言簡意赅你不懂,惱羞成怒倒是诠釋的很透徹嘛!”
姒嫇氣得反手扇了青鸾一耳光,斥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譏諷我?若不是等着堯山發落你,我早就将你剁成碎肉喂狗了!别一天天聽人吹捧你的天靈根有多優秀,你就真以為自己以後能飛升上仙了!就你那小心思,趁早收起來,别丢人現眼了!”
青鸾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修仙的想成仙竟然是丢人現眼啊?那為了不丢人現眼,姒嫇少主是不是以後不允許族裡子弟位列仙班了啊?要不現在就上天庭請旨自廢仙宗如何?”
姒嫇氣道:“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下等凡人,怪道東林帝君近些年不許凡人飛升呢,就你們這樣的貨色要是都能成仙了,那豈不是畜牲道也擠滿了人?”
青鸾淡道:“我身份卑賤,言語無狀想來也無傷大雅,但尊貴的姒嫇少主有爹娘教養,怎麼也同我這下等人一樣滿口污言穢語呢?是本性如此嗎?”
“你!”
姒嫇惱羞成怒,拔出命劍就刺向青鸾——
青鸾也不肯認輸,反手喚出青光惑神劍相對!
電光火石之間,洛離忽疾攔至二人中間,按下青鸾的劍,擋在她身前,向姒嫇道:“姒嫇少主,正宴已至,還請先入席。”
姒嫇絲毫不将洛離看在眼裡,冷笑道:“你想讓我放過她,你們不愧是好姐妹啊,一樣的不知天高地厚!”
青鸾登時怒道:“姒嫇,我警告你,你有什麼氣沖我來,阿離沒有惹到你一分一毫!”
此時賓客已漸漸進場,于座上席外将他們四人圍得水洩不通。
姒嫇眼見着諸多人圍觀,斷不肯如此放過她們,否則豈不是有失自己顔面?
姒嫇笑嘲道:“沖你來是吧?好,你現在給我跪下磕十個頭,以後見我一次磕一次,我就答應你以後絕不找她的麻煩。”
青鸾冷道:“姒嫇,你今日出門是不是把腦袋忘屋裡了?還沒睡怎麼說夢話呢?”
姒嫇笑道:“大家可聽見了,非是我姒嫇針對她們兩個,實在是她們對我百般羞辱,我為了維護家族威名才不得不對她們動手啊!”
洛離淡聲道:“姒嫇,青鸾若是有哪處冒犯了你,今日我代她一并替你道歉。還請你看在我是堯山首徒的面子上,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有蘇焱贊許的看了眼洛離,緩步上前道:“兩個人起了龃龉,就是兩個人都有錯。姒嫇,女帝首徒都開口跟你道歉了,這次就算了吧。”
韓彬道:“算什麼算!焱兄,你不知道這個青鸾剛才對姒嫇說話有多難聽!我們是受邀列席的客人,她不過是個侍候灑掃的下人,給我暖床都不配,怎麼敢這樣造次的!”
有蘇焱聽韓彬說話不體統,正要勸谏,不想方才還大局為重的洛離臉色急轉而下,冷冷道:“韓彬少主,無人詢問你的意見,你大可不必如此表達自己。”
姒嫇道:“有蘇兄,你看看這是我們得理不饒人嗎?分明是她們兩個牙尖嘴利!韓彬哪裡說錯了,她們就是兩個下人!否則為什麼滿堯山的女弟子都能列宴,唯獨她們倆不行?”
青鸾急道:“阿離沒有被拒入宴,她是為了陪我!”
姒嫇笑道:“别笑死人了,你們堯山的人一直拿她是水臨君妹妹的名頭來吓唬人,可她若當真如此受水臨君重視,水臨君為什麼沒來陪她過瑤女節呢?便是水臨君忙,青城山那麼多人,找不出一個來送節禮的人嗎?”
韓彬冷笑道:“這還不明白嗎?不過是一時逢場作戲,若是當真那才是害人害己!”
姒嫇歎道:“啧啧,那已經當真了怎麼辦啊?”
韓彬道:“還能怎麼辦,丢臉呗!到處說自己是什麼水臨君的妹妹,結果呢被梅厭天抓走一年,也不見水臨君去救啊!也是,那種怪物手下都能逃命出來,可能比梅厭天還恐怖,不需要哥哥去救呢!阿離姑娘,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
姒嫇咂舌道:“還有這事呢?我以為你不過是小女孩虛榮,仗着堯山和青城山有姻親關系就胡亂攀附水臨君,想博一個好前程而已,卻不想你竟然如此倒黴啊,好處一點沒吃到還被卷進了青城山和龍族的争鬥裡?哎喲,我都有點心疼你了呢~”
青鸾怒不可遏,推開洛離,氣得一劍刺向姒嫇。
姒嫇竟也不躲,神态更加挑釁,像是吃準了青鸾絕不敢真的對自己怎麼樣。
然而青鸾從來不是容人的性子,此刻她用了全力,幾乎是不管不顧一心隻想要姒嫇死!
洛離心口一慌,急忙踉跄着沖上去,一把握住了青鸾的劍鋒!
滴—
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