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空之時,小孩一路死拽溫離淵腰間不放,南錦凜在旁樂得看他不耐煩的狼狽之相。
終于到景泉縣時,已然臨近中午。
縣裡街上人頭攢動,擁擠的街道上吆喝聲不斷,倒是十分熱鬧。
不過正因如此,江一那身存在感強烈的破爛衣備受行人矚目,尤其深受婦人的重點打量。
江一雖面露羞怯,但拉着南錦凜的手毫不畏懼展示那身褴褛衣裳。
瞧那些婦人隐晦指點的面孔,南錦凜卻心生不喜,好不容易找到一間裁衣店,給人換身合适現衣穿上。
新衣灰青色襯得他小臉精神秀氣,南錦凜見狀松了一口氣,“總算是給你倒騰出正常模樣。”
付了銀錢,便帶人出店門。門外溫門神杵在那眼神冷漠,任是這街道擁擠不堪,也讓他将周圍生生隔離出一尺寬的空地。
他見人出來了,微冷道:“走了。”可見有多不喜一堆人打量的眼神。
南錦凜尋人問清衙門處後,就直奔而去。
牽着江一到衙府門外,入眼就見敞開的漆紅色大扇木門,莊嚴的大堂正室,太師椅後立着一面海水朝屏風,上懸“明鏡高懸”的金字匾額。
南錦凜的目光往回挪,生得高壯的兩衙役持棍嚴立于扇門兩側。
上前試探性走去。
果不其然,胸口處多了兩把交叉的水火棍,被人攔截下來。
衙役操着一口粗犷的話音,兩眉烏黑倒豎讓人一望就心生出怯意,他道:“有冤屈上遞狀紙等候大人傳喚,衙門重地不容爾等随意進出。”
南錦凜面無表情回他一聲:“啊?”
“無事便退下,休的糾纏。”
嘴角微撇的南少爺心中直翻白眼,暗道好大的威風。
本着求人辦事不惹事的想法,低頭再擡起時,嘴角挂笑道:“怎麼這麼見外,敢問官爺如何稱呼?”
南錦凜見倒眉衙役眼珠下垂眼看他卻緊閉口舌,以為這是個不理人的,卻聽他道:“劉大虎。”
“原來是劉官爺,”南錦凜一副巴不得上前握手的樣子,被人連退兩步躲開,收回手依舊沒事樣熱情道:“是這樣的,想和你打聽個事。”
“膽子夠大,打聽消息跑到這來了。”衙役嘲諷道。
南錦凜道:“那是因官爺您心懷仁慈,樂善助人嘛,敢問最近可有人打聽走丢孩子的?”
“你問這做甚。”那衙役滿臉警惕盯着人。
南錦凜手掌向前拂,輕推江一後背暗示上前走近一步,讓人仔細瞧清他的模樣。
“劉官爺,這孩子走失了,乃我與師兄昨夜山上撿的。”
劉大虎表情兇悍,卻收棍回應道:“哪座山頭?”
“就縣城外的那座青山。”南錦凜真誠說道:“小孩遭了一番罪,勞煩看兩眼,好趕緊給人家送去。”
旁邊的那位八字胡衙役先驚奇道:“你是說班子山?”
“班子山?”南錦凜遲疑指着遠眺能隐約看到的那座青山,道:“如果你是指那座的話,那沒錯。”
“你們真是命大,”衙役胡子上下跳着道:“那裡面可活着一隻壯年的吊睛白額公虎啊?!平日裡大白天進山都得拉幫結夥才敢進去。”
南錦凜哂笑道:“是嗎?那昨夜可真是險啊,差點入虎口了。”唯一的一隻山大王昨日遭遇了不測,這班子山的名頭怕是要名不副實了。
倒眉衙役虎着一張臉,站上頭直盯着江一,又是幾息間沉默不言,仿佛故意要人心生忐忑。
忽聽他道:“這娃兒姓甚名誰,今年多大了?家有幾口人?父母名諱可知?”
見人願意幫忙,南錦凜趕緊道:“問題就出在這,孩子昨日受了刺激,就記得他自己名字叫江一。”
劉大虎手撐水火棍枕着,眉頭微皺,招手喚其身旁八字胡衙役上前,兩人低聲私語了一番。
商量片刻後,他道:“很面生,看長相就不像是這裡的樣子。”
景泉縣常年高挂烈陽,南錦凜見到的縣民,膚色基本偏黝黑,少有能和江一相比。
“況且錄戶籍時沒聽說過有人家孩子叫江一的。”
不遠處的溫離淵聽聞眼神飄來,南錦凜不甘心道:“不會吧,說不準是一時沒想起而已。”
劉大虎搖頭堅定道:“沒聽說過。”
南錦凜仍不死心道:“要不咱去翻兩眼看?”
本就倒着眉毛的劉大虎擰得更像倒八字,道:“江姓戶在這裡不多見,姓這個的在湖澤那片地帶常見些。”
明白他話外的言外之意,南錦凜捂眼偏頭道:“完了。”燙手山芋砸自己手裡了,江氏在此地屬登名記冊裡的稀有姓氏。
手縫裡江一失落垂頭,但或許動了恻隐心,聽劉大虎語氣放緩道,“山縣就這麼點大,大街兩條,你們去别處找找看吧。”
真靠自己去找,那還不得找到猴年馬月去,南錦凜跨步扒拉上人家的棍子道:“給個錄戶籍的爺認識呗?”
“難纏。”劉大虎使勁抖棍抽出,抱棍粗聲往旁指道:“就你面前這個!記性是公認的厲害。”
同樣沒正行搭着棍子,在旁看熱鬧的八字胡道:“這裡百姓數有三千多,姓江的大戶有三戶,那三戶人家的孩子少說有十五六的年紀,前幾天還剛打過照面。”
聽他這麼講,南錦凜停手不再糾纏人,道:“那小門戶呢?”
“小門戶養不出這麼細嫩少爺樣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