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錦凜起身道:“那今晚老溫你守前夜,我負責後半夜。”
溫離淵颔首同意。
“叩叩——”
“客官,你們要的熱水來了。”店小二門外提着兩桶熱水,吃力側身跨進屋,喘氣道:“雜事人睡下了,所以來遲了些,還請客官諒解。”
仿佛感覺哪裡不對勁,他閉眼鼻子使勁嗅兩下,睜眼探頭張望,“奇怪,怎麼感覺客官你們屋裡好像有一股燒糊的味道……”
南錦凜心下一驚暗道不好。
聽見兩聲摔水桶的悶響,店小二捂着臉驚呼跑上前,“哎呦我的祖宗啊——這可是老掌櫃特意尋木匠造的吉祥如意闆!!”
小二痛心癱在地上,摸那已經被火燎烤黝黑的木頭,“攏共就配了三間上房,哎呦喂……”
南錦凜自認倒黴掏出錢袋,認命道:“這個意外對不住了,我們照價賠。”
店小二立馬袖子一抹,不知從哪掏出算盤麻溜撥珠子,“市價白銀一兩二錢,損壞十一塊合計白銀是十三兩二錢。”
算完賬他微笑道:“客官您是打算出銀錠子還是錢票子?”
南錦凜嘔在喉嚨裡的血快咽不完了,錢袋還提在手裡不上不下,暗罵普通貨才不到十文,還能再黑點心?!
不得不從袋子裡摸兩下,面無表情道:“半兩金子。”想揍溫離淵的心都有了,奈何打不過。
店小二接過,道:“好嘞,客官稍等,我下去找個銀。”
見他連賬房先生的活都做上,南錦凜疑惑道:“這麼晚你們掌櫃的也沒睡?你能換上錢?”
店小二睜着小眼無辜道:“哦,老掌櫃的是我爹,沒事。”
怪不得他比誰都心疼,合着燒到人家面前了。
送走人後,南錦凜疲憊感歎這啞巴虧吃得真冤,姓溫的真是自己的克星。
姓溫的:“……”
收拾好内務的溫離淵把人打發去隔壁休息,他自己守床前。
南錦凜臨走前,接過他丢來的一本簿子,想來又是增長見識的學書,随便抓頭抓尾卷起就走。
“個坑犢子的……”
夜半南錦凜眼中爬上血絲,人是心痛的無與倫比,幾欲昏厥,躺在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咬牙切齒罵人無恥。
本是用來打發時間的本子,想看兩眼催個眠,現在倒好,到下半夜都不一定能睡上。
“無恥之徒啊。”今夜他注定無眠。
南錦凜生無可戀趴着,身旁堆着剛賺來的金寶貝,不久前甚至還滿臉喜滋滋得意清點。
心裡頭算盤珠子打得直冒火,越算越心涼。
虧到姥姥家了,太敗家了!!
桌上燈燭默默淌下燭淚,飛蛾不疲撲燈,百家寂靜,街道連打更夫都不見蹤影。
“嘭——”“嘭哒——”
“籠中鳥,籠中鳥,昨兒見到沒?”
“琉璃盞貢舍利子,”
“香雲紗掩阿哥睡,”
“金籠翻倒,”
“是誰還沒看到它?”
腳邊滾來一顆精美的手鞠球,上邊的繡紋精緻繁華,穿着白衣喪服的女孩從遠處跑來撿球。
“魚阿哥你看到它了嗎?”甜膩的嗓音直透着一股死氣沉沉的意味,女孩擡起頭,空洞的眼眶流下兩絲血淚。
南錦凜背脊生涼,喉嚨發緊道:“沒有。”
“嗚嗚……”
遠處悠悠傳來玉笛聲,忽遠忽近,一聲歎息仿若就在耳邊旁,回神再低頭時女孩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嘻嘻……”“嘿嘿……”
女子的笑聲絲毫不掩她的喜悅,人間唢呐仿佛與她生來共進退。
“來找我啊……夫君……”“郎君……”
“奴家生來就是……”
“逃不開的,郎君啊,逃不開……”
南錦凜睜不開眼,卻能清楚在腦海裡刻畫出每一張畫面,直到面對正前方在端坐的女子。
木梳拍上桌的聲音異常刺耳,敦實木凳被拖拉移位挪開,金钗步搖晃得叮叮當的響,怕是位正在梳妝打扮的女子。
“一願郎君千歲。”
而後鬓角的須發讓人涼手撩起,一鼻息湊近耳旁,寒冷涼意讓南錦凜的汗毛不自覺豎立而起,她突然輕聲嬉笑不停。
“二願妾身常在。”
南錦凜略移開身,涼如冰的手指沿着他臉側徐徐劃落而下。
“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聲音忽然如幻飄零,紅色身影鬼魅浮現,長指手已成兇爪狀直逼面龐。
“郎君……可願呐……”
南錦凜臉色沉靜,也囑着笑,聲音低沉回道:“我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