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對這突然出現的女孩感有反應,那便是自己的癔症又發作了。
南錦凜臉上笑意不變,從袖中摸出小錦囊,真誠道:“狗蛋很合我眼緣,結個善吧,拿着錢給他添幾件合身的衣裳,再買些葷腥給肚裡添點油水。”
“假惺惺。”
女童伸手去抓錢袋,卻讓另一隻粗糙的手穿過她取走袋子,她頂着一雙空洞的眼眶環顧四周,聽不出來這番嘲諷是沖着誰去。
牟大娘接過時掂量幾下,擡眼又變張臉笑道:“是咱婦人語氣太沖了些,不過您得體諒下,這世道壞人多,咱老百姓總是有些顧忌。”
南錦凜眼中充滿笑意仿佛真不在乎道:“那是當然,大娘你也别杵在那啊,趕緊過來烤火取暖吧。”
至于人是否真的會按着他的話去做,這不屬于他該考慮的範圍。
圍坐的氣氛又輕松熱鬧起來,隻是紅衣鬼的事牟大娘不再提及,哪怕南錦凜有意将話聊到這上頭。
隻得了晦氣兩個字。
那個除了南錦凜,所有人都看不見影子的女童就蹲在他身後,撐着臉道:“大騙子。”
即便觸碰不到真人,她樂此不疲地戳着人的後背。
聽她聲音過了許久還依舊在,南錦凜無不感到頭疼,找到想找的人,頭靠他肩處道:“老溫你瞅瞅,那兒是不是有隻大耗子?”
溫離淵冷眼斜睨而去,靠窗下的隻有喝醉酒,睡的不省人事在打呼的骨寄漁。
淡道:“要啃也不是先啃你。”
南錦凜眼中的女童抱着手鞠球懸空飄在骨寄漁頭上,咧開嘴笑嘻嘻道:“看不見我的,他們是看不見我的。”
無拘無束般在廟裡到處亂竄,魔音笑聲不停貫穿人的腦海,踩住石佛腦袋,停在那上頭不走了。
南錦凜的眼逐漸冷峻陰沉,衣袖感到被人拉扯,那陣鬼叫也就此中斷了。
低頭是江狗蛋正睜着大眼看他,放緩語氣,問道:“怎麼了?沒吃飽想再添一碗?”
江狗蛋搖了搖頭否認,嘬着手指頭直盯人不說話。
“那是想吃麥糖了?”南錦凜猜謎中遞給他,江狗蛋也照舊收了換糖嘬,面上看起來十分滿意。
不過江狗蛋沒忘自己找人目的,小手一隻掩嘴輕聲道:“我知道那個紅衣鬼的事。”
南錦凜蹲下湊近耳朵,挪眼回之輕聲道:“哦?看來哥哥我沒白疼你,這就幫上忙了。”
江狗蛋還是有所顧忌朝後瞄了幾眼,牟大娘倚坐柴垛正重新梳理裝發,小孩不放心拉人又向門口位置走去。
沒了大門遮風擋雨,灌進衣襟的涼風少不了幾分秋日涼意。
合攏衣裳,南錦凜蹲門框雙手插袖,壓嗓子道:“說吧,咱小聲的說。”
江狗蛋估摸沒好好吃飯過,個子矮,人又瘦小,站着都能與南錦凜平視。
“那處林子又被稱作為迷霧樹林,時常在日間彌漫起大片濃霧,傳言林子裡有個紅衣鬼。”
女鬼童和江狗蛋并排站一起,還高出了一個頭,她一驚一乍道:“是個女鬼哦。”
“紅衣女鬼。”江狗蛋停頓注意人身後牟大娘的動靜,接道:“她有着傾城容貌,男人見了都會深受蠱惑,拜倒她的紅裙之下。”
南錦凜托腮道:“然後呢?她害人了?”
無事豈能引起流言蜚語,必然是出了事。
江狗蛋抿嘴盯着腳下,那裡有隻黑蟲在沿牆攀爬,“她把傾慕她的男人全殺了,當着人的面挫骨揚灰,但是她不傷女人。”
“金烏城距離迷霧樹林不遠。”其中有幾個問題令南錦凜費解道:“金烏算是修士栖居衆多的大城了,怎麼會沒人去收服她?”
“起初是有修士喊着她是懲逐,揚言要行俠仗義,捉拿收服。”
小黑蟲突然讓尾随它身後的壁虎一口吞了,引走了江狗蛋片刻目光,“誰知闖進霧林後修士再無音訊,多日後林子外多了幾具骸骨,憑衣物認出是那些闖林修士。”
南錦凜再次問道:“這麼兇悍的女鬼,青塔和術明堂都沒有人出面處理?”
“沒來得及。”
“為何?”
江狗蛋站累了,也托腮和人面對面蹲着,一旁的女孩有樣學樣。
“她突然改了性子,跑去皈依佛門了。”
南錦凜瞳孔微張感到難以置信,差點壓不住聲道:“佛主沒把她給滅了?!”
小鬼拜大佛,擺明找死。
兩人下意識回頭去找牟大娘,見人似乎忙着修整鬓發沒多在意他們,又重新埋頭嘀咕。
“佛主哪有那麼容易顯靈。”江狗蛋搖頭中接着道:“日出佛前誦經,日落漫霧離去,她一襲紅裙,因此又稱她為紅衣佛女。”
心下一動,南錦凜看着内屋的破落樣,“難不成就是這間小廟?”
充滿龜裂紋的佛像正臉倒地,難以想象先前竟有個女鬼在此前合掌跪誦。
江狗蛋點了點頭,鬼童女孩也瘋狂點頭贊同。
她抛出球時,身上的鈴铛不停響動,咧開一嘴尖牙嘶啞道:“其誠心天地可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