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自由,商絨玥渾身酸痛,可還是勉強撐着身子,小聲喚道:“水……”
“我要喝水……”
無力地靠在一旁,擡起的眼睫下,朦胧的眸子裡噙着一圈水霧。
如此我見猶憐,任誰見了還能橫眉冷對?
王武朝人擺手要了碗水過來,遞給商絨玥。
商絨玥顫抖着擡起雙臂,接下後小心翼翼捧着茶碗,抵在唇邊小口小口喝起來。
其實身上的藥效已經退去大半,眼下的有九成都是裝的,剩下的一成,也是因為那兩條麻繩的緣故。
見狀,王武又遞了一個饅頭過來,看似寬慰道:“四姑娘要水要吃的都好說,隻要姑娘能安安穩穩進了那鄭家的大門,鄭家家大業大,姑娘又聰明伶俐,還怕沒有好日子過嗎?”
“那鄭家老爺确實年紀大了些,但您往好處想,那年紀大的也知道疼人不是?隻要您好好地,趕明兒大少爺得了什麼功名,也定會念着姑娘的好的。”
說起大少爺,正是這位哥哥,在酒樓裡被栽贓說殺了人,要麼以命抵命,要麼就是把她這個庶妹送過去,不過看在将軍府的體面上,可以破格讓她這個庶女做續弦娘子。
還是個正妻。
嫡子和庶女之間,作為娘親的嫡夫人自然容易做出決斷,當即給原主準備了蒙汗藥,趁着商老将軍不在,快馬加鞭送出城去。
平時就看着本就礙眼,打發了也算解決了一件心事。
王武一邊端詳着商絨玥小口小口吃饅頭,一邊不厭其煩地給她講着“道理”,諸如:“嫡母為尊”、“父母之命”雲雲,商絨玥自然懶得理會。
若真的這麼好,怎麼不見他把自己的女兒送過去。
眼見着慘白的臉漸漸恢複了些顔色,一會鄭家看見不會那般難看,王武這才去給茶攤結茶錢,打發兩個車夫,收拾收拾準備這最後一段路程。
明明能萬無一失地把人交過去,偏偏在最後關頭逗留一會,這可能就是每個反派都會犯過的錯誤吧。
眼下這個世道,别說男女主,就連商絨玥這種邊緣白月光,到死都得保證“貞潔”這一标簽,所以定是不會把她送進鄭家大門。
原主能逃,商絨玥此刻自然也能脫身,不過脫身之後,才是真正的難關。
商絨玥所在的車裡還有一個貼着大紅喜字的箱子,想來應該是她的“嫁妝”。打開一看裡面盡是些钗環首飾,可真正值錢的隻有一對龍鳳镯,和幾根發钗。
真小氣。
眼見着車輪骨碌碌轉起來,商絨玥将值錢的物件戴在身上,随後掀開角落圍擋的紅布,悄聲跳了下去。
等王武遠遠地看見前面花轎旁等着的鄭家家丁:“姑娘,小人就送您到這了。”
可車簾一掀,裡面早已空空如也。
商絨玥跑了!
趁着鄭家人還沒看見他們,趕緊指揮兩個車夫:“給我追!”
——
另一邊,顧晚率領手下,在山頂的叢林上守了整整一日,視線一直盯着下方官道上的情景。
眼下北邊正亂,鄰國高濟頻頻挑釁,戰事不可開交。她作為大周朝的最後一道防線,一直隐匿于盛京周圍的山林間,戍守一方,暗中保衛着盛京的安全。
近期大周的軍隊頻頻遭遇高濟的埋伏,敵軍像是能算準了他們的行動軌迹一樣。
顯然,是大周朝内出了内奸。
這條線顧晚埋了許久,她接到黑市那邊的消息,今日會有人傳送大周的地圖,接頭地點就在這附近。
她再次蹲守了整整一天,卻沒見過幾個人,連飛過的大雁都屈指可數。
“将軍。”侍衛藍溪奉命來回話一次:“今日官道上經過的人不多,除了臨近芙蓉城那邊,一戶等着接親的花轎外,就隻有一輛馬車經過。”
“馬車?”
“外面裹着紅布,應該是給他們送親的。”
顧晚微微點頭,示意知道了。
藍溪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問:“您說這消息會不會有假啊?這都一整天了,也沒看見什麼不對的地方啊。”
消息的來源不會有問題,不過戰時每一刻都在瞬息萬變,興許是敵人改了主意,計劃臨時取消。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敵人僞裝得太好,他們無從發現。
“還沒日落,再等一等。”顧晚舉起琉璃鏡繼續看向遠方。
就是此刻,天邊驚起一排麻雀,接着,郁郁蔥蔥的叢林中,一個豔紅的身影闖入顧晚的視線。
對方是個姑娘,一身大紅喜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叢林最深處跑,墜在身上的流蘇随着步伐搖曳,哪裡還像一個端莊的新娘。
“你剛剛說,路過的隻有一個送親的隊伍?”顧晚擡眸,看向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樸素的發髻上,那支華麗的發钗顯得尤為突兀。
她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成親,倒是一個不錯的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