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珄開車往回轉,路過一家賣玉的老字号店鋪。
福玉軒。金城出了名的玉石店子,裡頭全是好東西,價格不菲。
這兩次的事都連累聞人慕書擔心受怕,聞人珄就想順手牽一件禮物,好讨聞人慕書開心點,省得她成天在耳邊叨叨,罵他這不省心的邪門兒弟弟,窮吃燈草灰,放輕巧屁。
聞人珄趁個紅燈,打了轉向,進停車位泊車。
福玉軒店面不大,但古香古氣,要按年頭說,這店鋪比聞人珄的爺爺還老邁,其中分量不在話下。
聞人珄推門進去,裡頭穿着深灰色中山裝的老掌櫃便迎過來。
老人一頭白發,約有七十多年紀,但精神矍铄,滿面笑容。這樣的老頭兒,叫人看着順氣,舒服。
面對老人,聞人珄心裡的郁氣也打開了點:“大爺,我想送禮,送我姐姐。”
他一錢燒的花哨土包子,不懂行情,要求簡單粗暴:“不吝錢,要貴的,特漂亮的。”
“好。”老爺子被他這直性子弄樂了,點點頭,給聞人珄引路,“那你這邊看看吧,都是新到的好東西。”
聞人珄跟着老爺子去櫃台,老爺子從裡頭掏出四樣玩意,各個精緻,巧奪天工——一枚玉麒麟吊墜,一對如意耳環,一隻翡翠手镯,還有一根翡翠玉簪。
聞人珄一件件掃過,眼睛不自覺在那根翡翠玉簪上多停了兩秒。
這四件兒裡,要數它最好。
裸簪,線條簡單含蓄,優雅高貴。上好的冰種翡翠,厚重結實,沒有半點薄脆。
老爺子注意到聞人珄的目光,将翡翠玉簪拿起來:“水頭特别足,飄小綠。這是暗處,有點灰藍,你放陽光下,那是特别透亮的水藍色。”
老爺子:“這算個寶貝了,我也是偶然弄到的。這東西不便宜,沒碰見志同道合的人想買,就一直沒出手。小夥子挺識貨,看上了?”
“唔......識貨不敢說,不過哪個漂亮還是看得出來的。”聞人珄笑了笑。他眼睛一轉,又落到櫃台上的翡翠手镯。
聞人慕書燙了卷發,相比簪子,她更适合這個。
“大爺,幫我把這镯子包起來吧。”聞人珄說。
老爺子愣了愣,覺得有點可惜:“好吧。”
老爺子輕輕放下翡翠玉簪,拿過翡翠手镯:“你稍等。”
他取來一個精美的檀香木盒子,将翡翠手镯放進去收好,然後又收拾台上剩下的玉墜、耳環以及玉簪。
他最後拿起玉簪要收回去時,聞人珄的視線又落到上面。
“哎,大爺等一下。”聞人珄眯起眼,笑了起來,“您幫我把這根翡翠簪子也包起來吧。實在太好看了,特别喜歡。”
老爺子一聽,立即大笑出聲:“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特别喜歡它。”
老爺子:“挺好。玉這東西,不用怎麼品,不用怎麼賞,隻要誠心喜歡,那就契合。好玉留在身邊,養人。”
“謝謝。”
。
聞人珄提着兩隻昂貴到共計七位數的袋子離開福玉軒,往停車的地方去。
不過十幾步的距離,一陣斜風掃過,聞人珄呼吸一滞,後背好一陣陰冷發毛,那種被跟蹤的感覺又來了!
聞人珄猛地扭回頭——
身後路過一個夾着公文包,急匆匆的男人,幾秒後,又走過一個步履蹒跚的老太太。
聞人珄的視線穿出去,放遠,定在大約三十米後的一面矮牆上。
他的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到唯一尖銳的東西是一串鑰匙。
聞人珄把鑰匙環套在手指上,挑出最長最有力的那根鑰匙捏住,往矮牆走去。
就算他神經過敏。那矮牆的拐角後會不會有什麼......
臨到牆邊,聞人珄一大步跨出去......
“嗚嗚嗚......”
“.......”聞人珄和一隻髒心爛肺的破垃圾桶對上臉。
“嗚嗚嗚......”
“......”聞人珄視線往下,發現那垃圾桶和牆角的交界處......竟然窩了隻黢黑的,比垃圾桶更髒,頭毛打绺的小狗。
聞人珄:“......”
聞人珄默默把鑰匙揣回兜裡。
。
十分鐘後,狗趴在寶馬的副駕駛上,縮在聞人珄的外套裡。
聞人珄沒那麼慈悲,他其實沒想把這隻髒兮兮的小畜生請上來。真的。可它一直用水汪汪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聞人珄,巴巴盯着......
巴巴盯着,“嗚嗚嗚”......
巴巴盯着,“嗚嗚嗚”......
所以,聞人珄伸出一隻手,粗魯地把它從犄角旮旯裡扯腦袋薅了出來。
聞人珄和副駕駛上的黑東西眼瞪眼:“我最近是撿東西撿上瘾了嗎?不是撿垃圾堆就是撿墳山。”
小狗從聞人珄的外套裡鑽出腦袋,歪脖頸瞧他。巴巴地瞧。
“......你能不能别這麼看我?”聞人珄趴在方向盤上,“我剛才順便看了眼,你是個帶把兒的。”
聞人珄歎氣:“你一個男狗漢,鬧什麼洋相?你看你可憐巴巴的......”
“想我撿你回家啊?想賴着我啊?”聞人珄頓了頓,想到了什麼,“你也喜歡我啊?”
“汪。”小狗忽然仰頭叫了聲,跟答應聞人珄似的。
“......啧。”聞人珄揪過外套帽子,直接叩到狗頭上。
煩。眼不見為淨。
。
半路遇上個碰瓷兒貨,聞人珄隻得先拐彎去趟寵物醫院。這狗瘦得像根燒過的幹柴火,指不定有沒有生病,既然撿了,起碼得撿活它。
換了路線,聞人珄走出去一半才發現,這條道能路過霁月酒店。
林娜出事的酒店。
霁月酒店出了那麼大命案,現在是完全封鎖狀态,周遭拉着醒目的黃色警戒線。
聞人珄車子溜到路邊,慢慢壓下刹車。他透過窗戶仰頭數,數到十二樓,目光在十二樓的窗戶上停了幾秒。
酒店門前栽了兩棵粉嫩嫩的花樹,聞人珄一眼看過去分不清是櫻花桃花還是什麼品種。
溫柔的淡粉色,開得很浪漫。一陣風吹過,花瓣分崩離析,輕輕飄落。
聞人珄收回視線,踩下油門,往寵物醫院去。
。
聞人珄的車子走遠了,那粉紅的櫻花樹下飛快閃出一個黑影。
張錯站在路邊,靜靜地看着聞人珄的車消失在茫茫車流中。
然後他仰起頭,看了眼十二樓的窗戶。
他右手食指和拇指間拈着幾點猩紅色的顆粒,如果仔細看,會發現櫻花樹的樹根下也零星灑着這種紅色顆粒。
張錯低下頭,腳尖翻動泥土,将樹根下的紅色蓋去......
。
聞人珄回到家,天已經見黑了。
之前和張錯說兩小時回來,這一看表,耽誤了太久。
沒辦法,小狗要做檢查,還要秃噜幹淨。洗幹淨了能看清,聞人珄才确定它的品種——它是一隻泰迪。
醫生說它才五個月大,不過好在聞人珄救得早,它還沒流浪出什麼毛病,就是營養不良,細心養着就成。
于是,聞人珄濕手沾面粉,甩也甩不掉,隻能抱着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