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珄悶頭睡了一下午,傍晚時醒來,腦子昏昏沉沉的。
他坐在床上拍了拍頭,感覺難受得要吐了。
林娜的日記本就放在床頭櫃上,聞人珄盯着它看了會兒,又瞅到旁邊的一盒酥——那是林娜最後過來時給他買的。
聞人珄搓了把臉,雙手撐着床又空了半晌腦袋,總算靈醒了點。
卧室外頭有動靜,聽方向是從廚房來的,聞人珄這才想起家裡還有一個張錯。
因為林娜的死,他這兩天心煩意亂,東想西琢磨,腦細胞本來就不夠耗,也分不出精神防備張錯。
不過張錯始終很老實。他真的說到做到,不講廢話,一日三餐給聞人珄好好做着,家裡也收拾得幹幹淨淨。
聞人珄甚至有種錯覺,好像他倆已經搭夥過日子很多年了,張錯從不多餘,一直該在,他們彼此習慣,彼此熟悉,彼此了解......
聞人珄用力按着腦門兒,逼自己把這荒謬的想法給按回去。
他掀開被子,下床出屋。
走到客廳,先入眼的是沙發。沙發頭兒放着張錯的被褥和枕頭,張錯拾掇得很整齊。
聞人珄微微愣了愣,又循着聲音往廚房去。
張錯正站在桌邊,背對聞人珄,肩頭趴了白娘子那坨賴毛。
白娘子是隻親人的貓不假,不過對張錯,它似乎太親近了。它非常喜歡張錯,總想纏着張錯,過分到連聞人珄這個正牌主子都有點“失寵”了。
聽見聞人珄的腳步聲,張錯轉過頭來。他朝聞人珄淡淡笑一下:“你睡醒了。”
“嗯。”聞人珄挑眉一看,發現張錯手裡......居然捏着一朵牡丹花。
粉嘟嘟的,開得挺盛,絕對正宗的洛陽大牡丹。
“牡丹花?”聞人珄瞪着花,“你從哪弄來的?”
“買的?你身上有錢?”聞人珄沒有給過張錯錢,不過他身上也許有一些?
“不是。沒錢。”張錯乖乖回答,他把牡丹花遞給聞人珄,“鄰居一位奶奶、給的。”
聞人珄接過牡丹瞧了瞧,意外了。
鄰居奶奶給的?他搬這房子很多年了,大概知道樓下住了個喜歡倒騰花草的奶奶。但也就是混個眼熟,遇見打聲招呼而已,張錯這才來幾天,就已經能收到牡丹花了?
“我和奶奶說、想做酥。”張錯繼續解釋說,“跟奶奶、要來的。”
哦,原來是要的。
張錯:“等會兒酥做好,我也給、奶奶送去點。”
“嗯。”聞人珄把牡丹還給張錯。他雙手抱胸,懶洋洋站着,眼睛一動不動瞅着張錯。
張錯似乎被聞人珄看得不太自在,他轉過身,手上繼續忙活:“你這幾天、心情不好。”
“之前說過,做牡丹酥、給你吃。”張錯說,“我希望、你能開心一些。”
聞人珄點點頭:“謝謝。”
聞人珄伸手從張錯肩頭揪下白娘子,圈自己懷裡抱着,順手捋一把皮毛,白娘子發出一聲綿綿的“喵咪”。
張錯微微一頓,又扭過臉看聞人珄:“你再、休息一下,還得一會兒、才能好。”
聞人珄後退兩步,靠着椅子背兒:“我要出去一趟。大概兩個小時回來。”
“好。”張錯應道,“那我在家、等你。你回來再吃。”
聞人珄微微眯起眼睛,沒吭氣兒。
先前去警局的時候張錯死命纏着他一起,這幾天倒是沒那個歪勁兒了。現在,還有昨天他去林娜的葬禮,張錯不但沒要跟着,就連他去哪都沒過問。
啧。
聞人珄把白娘子撇沙發上,回卧室換了衣服。
他從家出來,拿着林娜的日記本,開車去林娜父母家裡。
林娜的父母住在老城區。老城區的房子又矮又擠,佝佝巴巴都快揪成一團兒了。
聞人珄順着導航走,臨到小路口車開不進去,他沒辦法,隻好找個地方把車先停下,然後自己下車走過去。
曲溜拐彎兒一條小道,泥地有點濘,幾米外的垃圾桶飄出一股惱人的臭氣,圍繞一圈嗡嗡飛舞的害蟲。
聞人珄靠牆邊走,太陽将他一條影子拉長,于地上微微晃動。轉過拐角,聞人珄突然頓住腳。
他皺起眉,轉頭往後看。
空蕩的小路,沒有别人。左邊貼牆栽了根兒破爛路燈,燈杆是歪的,燈罩也瞎了,夜裡八成不會亮。
“錯覺嗎?”聞人珄啧了聲,繼續往前走。
大概五分鐘,他走到林娜父母家的單元門。按下門鈴,響過兩聲,那頭兒接了。
是林娜母親接的:“哪位?”
“阿姨,我是聞人珄。”聞人珄答應。
“啊,是你。”林娜母親頓了頓,“進來吧。”
“咔嚓”一聲,大門打開。
林娜的父母就住在一樓,聞人珄剛關上單元門,就和林娜的母親對上視線。
才一天不見,她又變老了。
聞人珄确定這不是錯覺,也不是因為陰暗樓道的影響。
女人一手扶着門,佝偻腰闆站在門口,她眼下是哭腫的眼袋,眼睛已經枯萎。那雙目無神,像是幹沒了水的古井,隻剩幽深的絕望。
聞人珄沒有見到林娜的父親,不知他是不在家,還是不願意出來再見人。
“阿姨。”聞人珄走上前,将林娜的日記本雙手遞過去,“我來還您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