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錯在衛生間擦洗,聽見聞人珄擱客廳翻箱倒櫃找着什麼。
張錯用涼水洗臉,冰冷的水珠順着完美的臉部線條往下滑,滴溜進深深的頸窩裡,埋沒。
張錯擡頭,盯着鏡子裡自己的映像——一張讓他憎恨的臉。眼底黑得深不可測。
“咚咚咚”傳來三聲敲門聲,聞人珄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幹淨衣服給你找好了,放在門口。你那全是血的衣服就不要了,包起來,明天扔掉。”
張錯抿了抿唇:“我洗。”
“啊?”聞人珄疑問,“全是血怎麼洗?那樣洗不幹淨了。”
張錯不吭聲。
聞人珄貼着門邊兒想了想,想到今晚在緊要關頭,張錯的确挂心衣服來着,原因是——“......是你買的。”
真是好笑又好氣。
“聽我的,扔了。”聞人珄的腦袋輕輕磕一下門,“我今天還給你買了一整包呢,都在外頭,全是你的。”
“嗯。”
聞人珄覺得,裡頭張錯的聲音有點委屈。
他也就是沒開門正兒八經親眼看看罷了。
一門之隔,張錯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那門上映出的人影輪廓,他的雙眼就像有吸引力的無底洞,恨不能把聞人珄的影子勾來,卷進去......
......
擦洗完畢,張錯披着一頭濕漉漉的黑發從衛生間出來。
客廳開起暖黃色的燈,窗戶咧一道小縫,風走進來,窗簾鼓起一朵朦胧的包,像少女的頭紗。
聞人珄坐在沙發上,大腿邊兒趴着懶洋洋的白娘子和黑蓮花,腿上則放着醫藥箱。
——他剛才翻箱倒櫃地好一通扒拉,就是在找醫藥箱。
“别杵那兒了,快過來吧。”聞人珄拍拍沙發,“先過來坐下,我看看你的傷。”
張錯表情慘淡,好像被聞人珄看去了最可怖的樣子,是什麼萬念俱灰的事情。
張錯走到聞人珄跟前坐下。
聞人珄先抓過張錯的手,翻開掌心看了眼,臉皮差點抽出褶子。
聞人珄大概能感覺出那“奔雷”是個什麼東西,可能有點像小炸彈。果不其然,張錯掌心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聞人珄勉強着往上抹碘伏:“要不還是去趟醫院吧?可你沒身份證......”
“我打電話叫個醫生?但這時間也不太好找人。你這......”
“沒、關系的。”張錯說,他盯聞人珄看。
這時候聞人珄微微低着頭,額前碎發柔軟地遮擋眉毛,鼻尖落有溫暖的光,這麼看着,仿佛他很單純,沒有丁點攻擊性,也沒有那麼敏感和精明。
“這隻手、沒了,我也、沒關系。”張錯說。
聞人珄處理傷口的動作一頓,擡眼剜張錯一記:“你要是不會說話,在我問你之前,就先給我閉嘴。”
張錯眼睫微顫:“我給你、添麻煩了。”
聞人珄沒搭理,從醫藥箱扯出一卷紗布,給張錯纏手。
把手包好,聞人珄才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怕你。我這麼說,你可舒服些了?”
“但你、生氣了。”張錯搖搖頭,聲音輕飄,“我知道的。你生氣,你身邊、的空氣,都不一樣。”
聞人珄樂了:“我是台風眼嗎?胡謅八扯。”
“真的。”張錯說,像一個認錯的乖小孩,“因為我曾經,很熟悉你、生氣的樣子。”
“因為我......”張錯頓了頓,“我......總惹你生氣。”
“是嗎?”聞人珄安靜地看着張錯。
張錯緩緩點了下頭:“嗯。”
“......”
趴在腿邊的黑蓮花打了個滾兒,毫無防備地露出粉嫩的小肚皮。聞人珄剛想伸手抓一下,旁邊的白娘子爪子更快,先“吧嗒”上去,在黑蓮花肚子上按下個爪印。
聞人珄:“......”
本來就沒有半點玩貓逗狗的興緻。聞人珄問張錯:“你再沒傷到哪裡麼?”
“沒有。”張錯回答。
“這事兒你可别瞞我。”聞人珄笑了下。
他已經摸清張錯的骨頭了,總而言之就是可憐。真可憐,裝可憐,反正美人兒就是要時時刻刻惹人憐。
“你要是想招我心疼,現在把你受的傷全露出來,絕對是個好辦法。”聞人珄說,“沒準兒我一難受,今晚都不舍得說什麼。”
張錯皺了下眉,又很快松開眉心:“真沒有。”
聞人珄當然沒有放過他這一瞬間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