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偷摸下山。
翻牆很順利,在禦藤園蹭到天亮,原路返回太子殿也沒迷路,可她心中七上八下,即憂心小包子,又擔心太子。
畢竟躲在塔後看不到雷霆大境,之後種種全靠耳聽YY。
回到太子殿的時候天已大亮。進殿就碰到山遙,這才得知太子已經回來了,可山遙對栖真想見太子的請求置若罔聞,徑直帶她去隔壁一棟圓樓安頓。
把人帶到山遙就走了。栖真打量此樓,見一樓都是書架,藏書充棟,上到二樓不免微訝,因為這不就是昨晚幻境中見到的地方嗎?一模一樣的圓台、書架、卧榻。再上三樓一看,則是布置華麗的前後三進卧房。
栖真随手推開三樓窗戶眺望,發現這視野也太好了,就正正對着太子殿。
她稍稍掩上窗,偷偷在窗縫裡窺看,就見山遙回到太子殿,穿過花園,到廊下的戦星流身邊駐足。恰逢有人從殿裡出來,看服飾,其中一位應該是醫官,對山遙交代了幾句,遞過一紙後行禮告退。戦星流翻了翻跟禦醫一同出來的侍從手中托盤裡的東西,才讓端下去。
隔日一早,栖真在太子殿小膳房遇見戦星流,兩人都是一愣。
戦星流問:“換了住處,膳食也有太子殿好生照顧,怎需沈部像親自過手?”
昨日沒頭沒尾住進香在無心處,栖真猜是太子給她鋪的後路,想了想,便遣藍心回螢蕊宮去了。
現在她身邊無人伺候,進膳這種事應該由就近的太子殿照應,沒讓她親自下廚的道理,但好不容易得了點自由,栖真就想徹底解決令她牙疼的吃食問題,當下微笑道:“昨日看書起興,來做幾道菜。”
宮人們知她部像身份,趕忙讓了竈台。栖真在桌上放了一排碗,每隻碗裡放一勺水,然後把能找到的調料各碗均放一些,一一嘗過。嘗到第四碗時差點吐出來。待每碗嘗遍,終于找出問題根結。
鹽!
原來這段時間讓她痛不欲生的怪味,竟來自大容的鹽。
不知這鹽什麼來頭,放到菜裡一化開,沖鼻味道讓人欲嘔。可是大概大容人是從小吃慣的,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腥味。隻有她這個外來者完全吃不慣,真是一點沾不了這種腥。
找到問題所在就好辦,栖真給自己下了碗面,放點别的佐料,就着小膳房桌子吃完。
一旁和面的戦星流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何珍馐,沈部像吃得那麼香,要不給我也下一碗?”
栖真收起心滿意足的表情,又去下了一碗。戦星流坐下嘗一口,很快風卷殘雲地吃完,同樣的表情便出現在他臉上。
“好吃,真好吃!你看我還和什麼面,怎麼就做不出這個味道?”
同是異鄉外來客,栖真秒懂戦星流的滿足,但她不能讓他明白她的。瞧戦星流身為貴客還要自己和面,估計在吃飯問題上,日子和她一樣難過。
栖真誠心道:“蘭珍喜歡下廚,會常來小膳房的。戦公子要是喜歡,以後再給您做。”
戦星流兩眼放光,也不客氣:“那可說好了!對了,沈部像有空不妨給太子也做一些,他在外面吃的也是這般口味。如今回來,時常想念。”
栖真垂眼道:“哪裡就比得上外面口味了,戦公子擡舉了。”
這日午時栖真終于在花園涼亭見到風宿恒,他一身金玉色便服穿得齊整,正坐在石凳上吃葡萄。
栖真瞧他臉色無恙,舉止無礙,仿佛昨日托盤裡的血衣是她站得遠,看花了眼。
風宿恒問栖真下山是否順利,客氣地像一晚同舟共濟根本沒在他們之間發生過,又說了皇帝讓她清守香在無心處,以便換一種方式給皇後守靈的事,唯獨不提雷霆大境。
栖真應下了,将手中食盒放去桌上,說:“膳房剛出的,聽說殿下還未進膳,蘭珍順道帶來。”
風宿恒沒理會食盒,隻是說:“我見那孩子是有幾分眼熟,沈部像接下去作何打算?”
栖真不答反問:“那些孩子昏迷不醒,殿下可知原因?
“應是獻出神識,陪母後一起煉化所緻。”
“時間長,會有危險嗎?”
風宿恒對祭童之事真不算十分清楚,便道:“要問皇兄了。”
洛塵曾說,祭童的存在是為了加速皇後神識煉化,前提是祭童身不可傷,氣不可竭。當初栖真還慶幸,起碼四十九日内小包子沒有生命危險。可親眼見到人後,她又不确定了,這便繞回風宿恒之前的問題上,問道:“若殿下确認這孩子是三殿下,又如何打算?”
風宿恒說:“自然是禀明父皇,救他出來。”
栖真說:“可殿下尚未見這孩子睜眼,更沒聽其親口證實。您曾言未經證實之事,如何禀報。”
風宿恒倒是很懂她的真意,戳穿道:“沈部像的意思,是不想讓父皇知道?”
栖真眨了眨眼:“蘭珍怎敢有此想法?蘭珍受娘娘所托,所辦之事皆為娘娘盡忠。娘娘要的是護三殿下周全,至于怎樣才算周全,全憑殿下做主。”
風宿恒道:“自然先想法子把人弄出來,喚醒再說。”
栖真商量的語氣:“看祭童沉睡之态,隻怕不易。昨日我們明明什麼都沒碰,還是惹了娘娘神識不快。”
明明什麼都沒碰?風宿恒擡眉,眼中閃過微諷。昨天叫她别碰,結果她還是出手去碰祭童,此刻倒是竟會睜眼說瞎話。
可是風宿恒不與她糾結,隻是道:“想救人,危機不在塔内,而在神宮。”
“确實。”栖真贊同:“大神官來得太快了。”
一旁的戦星流打斷他們:“你們打什麼啞謎呢?”
風宿恒解釋道:“昨日我們在幻境受到攻擊,共享結界出現裂痕,大概就這麼點疏漏,讓神宮感知到了異常,我們才被趕來的大神官堵個正着。”
戦星流道:“所以把你抽成個……”
風宿恒輕咳,截了他的話頭:“塔中些微異動,神宮都會及時感知。直接把人弄出來不可取,得想個法子。”
栖真問:“殿下有辦法了?”
“從長計議吧。”
風宿恒臉上閃過疲态,栖真到嘴邊的話便吞了回去,躊躇半晌,終是行禮告退。
等人走遠,戦星流道:“說吧,打什麼主意?”
風宿恒淡漠道:“等我法力恢複再說。”
“比起法力受損,我更想問問你背疼不疼。罰了你,讓你受傷,這老皇帝還下令不可以用療愈術給你治。”戦星流壓低聲音說:“要我說,你一開始就不該蹚這渾水。”
“無妨。”風宿恒塞個葡萄入嘴:“不為此事,也會為别事,總要拿某件事開刀,你不覺得這事還挺有意思的?再說了,你太子殿下硬氣着呢,過兩天咱們出宮打獵去。”
補補吧你!戦星流打開食盒,取出三碟小菜,特地把一碗熱騰騰的雞湯面推到風宿恒面前:“嘗嘗,有驚喜呢。”
…………
栖真剛剛走出太子殿,就見有人上來拉她手:“姐姐,聽說你住去香在無心處了?”
栖真回身,見柳絮回一手牽她,一手拎着個食盒,像來給她送吃的。
柳絮回身後還跟着兩個女孩,一個紅衫張揚,眉短鼻長,多靠妝容修飾,才得個上等面相;另一個美目流盼,桃腮嫩紅,端得天生雍容典雅之姿,連栖真都忍不住多瞧兩眼。
大容想必人傑地靈,出衆者多,就栖真至今所見,容貌上,男的以洛塵為翹楚;而女孩,這個可以封後。
柳絮回說:“我來找你,路上遇見常部像和慕容部像,她們說一起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