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海域和之前截然不同，看不到冰山了，海水清淨透亮。

離了冰海氣溫回升，栖真出艙時覺得沒那麼冷。

小船正在靠近一處白島。

那島不大。島上石頭皆為白色，遠看像天空中漂浮的白雲。而島嶼上方的天空中閃現着神明大宮的巨大浮影，正是他們今早冰海所見。

“把宮殿的影像投到天上，生怕遠人瞧不見。”栖真和風宿恒同列船頭道。

越靠近，吃下百答果後看到的景象越在眼前具現。

白島一頭延伸入海，可以停船。那伸長的陸地部分到似迎賓長廊，沿途每隔二十餘丈列着一道石拱。九拱之後，把人引向主島上全白的宏偉宮殿。

栖真心跳加劇。當年玄奘初抵天竺，激動莫過于此，卻不知踏足此地的他們又将見到怎樣的神明。

站在船頭肖想，忽覺海水蕩漾，栖真晃了下差點栽進海裡，幸得身後拉住才穩住身形。

栖真道謝，盯着前方海水噴湧處，似有龐然大物正在出水。

經曆多次磨難，栖真苦笑：“就知道沒那麼容易！”

“來者何人？”

威嚴龍吟飙響天際，龐物終于冒出水面，巨大身軀直立海中，堪堪阻了他們前路。

大容皇宮有不少龍形石刻，皇崖塔入口也有龍的圖騰封印，大容向來把神明想象成龍，但栖真沒想到她居然能在神明大宮見到真龍！

她目瞪口呆，心中大大一聲媽呀，生出個不虛此行的念頭來。

龍本是想象中的動物，張牙舞爪，騰雲駕霧，非要說龍到底怎幅模樣，端看畫者如何描摹。可栖真現下開了眼，眼前的白色巨龍，頭有瑞銀角，面呈銅鈴眼，身披華甲，身姿矯健，完全踩着中國人對龍的想象長，很是英俊。

是的，除了“英俊”兩字，她一時想不出别的詞來形容它。

所以，這就是大容的神明？

一條極其英俊、會講話的大白龍？

風宿恒朗聲：“大容太子護送大容故皇後神識，特來拜會。”

大白龍額上現出一道激光，直射風宿恒眉心，像感應到他體内神識，驗證了他大容皇室的身份。光線收回，大白龍宏聲：“請！”

話音落，神龍入水，海面恢複平靜，再不見其影。

栖真吃驚：“就這樣？它不攔一欄，打一架什麼的？”

風宿恒：“測不到我體内皇族神識，你且看它如何。”

栖真：“我以為白龍就是神明，這麼看…隻是個門衛？”

神明大宮好大派頭，弄條那麼帥氣的真龍在門口掃碼，掃中入場，掃不中開打。還好跟風宿恒同來，目下若隻她一人，想必也是進不去的。

風宿恒把船劃到岸口，兩人上岸，沿着白色拱門的長廊往島上去。

除了海浪拍岸聲和走在石道上的腳步聲，島上一片沉寂，像是廖無人迹。

适才離得遠尚未察覺，如今走在拱門下，栖真腦裡不禁閃現古希臘神廟的模樣。這種巨型長石柱拱，一道就夠人仰望，百丈内整整一排，在如此遠離人迹的孤島，又是如何建造出來的呢？

一路胡思亂想，和風宿恒走過石廊進入大宮。這宮殿和大容的護神大殿完全不同，要說大容建築承襲中華文明，這一處，分明更似希臘文明中的神殿。栖真甚至想起小包子喜歡的聖鬥士，這圍柱式，山門由十二根多人合抱的柱廊支撐，和十二神宮又有什麼差别？

殿内極大，除圍柱附近得陽光照耀，殿宇内光線晦暗，有一種森然的氛圍。殿頂塗着深藍釉層，正中有個五六米的圓形镂空，投下一圈陽光，像黑漆舞台上打下的一束聚光，讓聚光下的物什第一時間吸引來者注意。

聚光下，以一殿之力供奉，讓人一進到此間便挪不開眼的，是一座落地的巨型石像。

栖真走近，昂首瞻仰，不确定道：“所以我們的神明…是位女神？”

那石像至少三層樓高，是一座滑岩的女神像。

女神長發及腰，身形修長苗條，揚起的披風下是鱗片般的修身铠甲，左際铠甲镂空，露着一截蠻腰。下半身是絲縷分明的長褲，膝處一對鋼鐵般的長條護膝，收攏在瞿勁的長靴裡，靴幫上還裝點着一對小小的翼型翅。

是個飒爽的戰神模樣。

栖真卻越看越怪異，因為這着裝風格完全不似大容，且想來想去，什麼朝代都不像。

總不見得是動漫二次元？

女神雙掌向上，拇指直立放在胸前，護着一顆靜靜懸在空中冒着赤焰的火球。

最怪異的當屬女神面部——一副面具，從額頭遮到鼻尖。露出的眼睛半阖着，好像入了平和的化境。

“她手裡的是神識？”栖真不确定道。

身邊無人答。

栖真側目，見風宿恒緊盯石像面部，魂不守舍，哪裡聽見她說什麼。

栖真輕咳：“殿下認識？”

風宿恒這才回神：“不曾。”

栖真看看他，又看看石像，生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試着探其口風：“那…似曾相識？”

風宿恒又搖頭。

話頭斷了兩次，栖真不好再刨根問底，見大殿除了石像沒别的可看，便道：“我們繼續？”

誰知風宿恒沒聽到還是怎麼的，不走也不語，視線還黏在女神面部。栖真稍等片刻，覺得對方明顯有故事的神情比冰冷的石像耐看，便将視線鎖他臉上。

誰知風宿恒一言不發，率先往殿後去了。

栖真心裡唉一聲，為他突兀的行動詫異，忙跟上同去後面主殿，誰知跨過台階就愣了。

眼前景象未免太過詭異。

栖真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在室内，見到一片森林！

其實說“森林”并不恰當，因為大殿裡盤織交錯的并不是真正的樹，而是猶如樹的形态、閃爍發亮、不明材質的線性晶體。晶體從地底生出，往上分叉，每根分叉上又化出無數細小的“葉片”，連在一起，乍看就像茂密的“森林”。

最讓人吃驚的是每根晶體上都有脈沖般的激光在流竄，而每個晶體的分叉上都懸着一顆神識球，大的宛如頭顱，小的不過蜜桃，有亮有暗，球裡動着淡淡的微縮人影。

原來大容最核心的秘密聖地是這幅模樣！栖真跟着風宿恒穿行樹下，驚訝地合不攏嘴，伸手輕輕碰了碰那種硬質晶體。

這觸感……莫非是玻璃纖維？

栖真搖頭。

不可能。

大容連矽都提煉不了，怎麼可能有玻璃纖維。

風宿恒倒把更多注意力放在神識球上：“你看，神識是結在上面的，這些樹杈應該是在吸食神識裡的能量。”

栖真：“哪來那麼多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