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這樣下去了。

雞湯炖好，栖真端去正殿，碰上出來的戦星流。

戦星流看她手中，笑地頗有深意：“殿下在，進去吧。”

風宿恒坐堂上喂大鷹，見她進來也不出聲。栖真炖蠱奉到他面前：“聽說殿下回來還沒傳膳，大概晨陽宮用過了，小膳房鈍了雞湯，殿下趁熱喝。”

風宿恒瞥眼炖蠱，不擡手接，由内而外的冷。

栖真打了滿腔腹稿，在這份冷淡下起不了頭，讪讪地把炖蠱放回托盤。

兩人一坐一站，殿内冷場片刻，終是栖真叫了聲師父。

風宿恒在這聲稱呼中轉開眼。

栖真咬唇：“師父别往心裡去，我對别人才那麼說。回了宮不比外面，蘭珍不想給師父惹麻煩。”

風宿恒語氣波瀾不興：“什麼麻煩？”

“殿下身份尊貴，風言風語說不到您面前。但蘭珍不想聽到任何一句對您的負面評價，不想您堂堂太子之尊，成為别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不想師父光明磊落，卻被人肖想出不尊重的遐思。而這一切隻是因為我老往太子殿跑。”

風宿恒眉頭一皺：“你想把孩子領回螢蕊宮？”

栖真驚訝。

和這男人說話太省心也太糟心了，他為何總能立刻領會她言外之意。

他問得直接，潛台詞便成了：别給我灌迷湯，口口聲聲為我着想，不就要孩子嗎？

栖真耳根燙起來，不得不硬着頭皮去證明，沒錯，我就存了這個心。

原本腹稿是這樣的：三殿下年紀小要人照顧，您日理萬機，不方便時時看顧。他們在太子殿住下人房做粗活不是個事兒，受委屈也無處訴。我受娘娘所托，不光救人，還得讓他過得好，不如我帶回去照顧……以下省略一千字。

可風宿恒注視她，迂回是虛僞，解釋更多餘。他就問，是不是？其他不用廢話。

栖真死皮賴臉：“是。”

風宿恒：“好。”

栖真點了點頭才反應過來……好？

風宿恒懶得多言，揮揮手：“帶回去吧。”

一千字無用武之地，幸福像砸中地球的小行星，把她砸得暈頭轉向。

螢蕊宮以沈蘭珍為主，她要怎麼安排，無人敢當面嚼舌根。栖真讓藍心收拾兩間廂房，一人一間安頓下來。晚膳時讓兩個孩子和她同用，藍心在一邊伺候道：“姑娘心善，對他們真好。”

“這次去大宮受神明照拂，越發覺得要廣積善緣。他們小小年紀沒了家，我瞧着投眼緣便帶回來，宮裡多兩個孩子也熱鬧些。”

藍心問：“要讓姑姑安排差事嗎？”

栖真挑着魚刺：“他們願意就跟着我讀書寫字，不願意就自個兒玩。”

藍心明白了。

她家姑娘謹小慎微，可自太子回宮就像變了個人。聽說孩子是太子買的，藍心揣測，隻怕她家姑娘将人帶回自有深意，兩孩子背後站的可不止是螢蕊宮。

“讓人改幾套常服，他們現在穿的不合身。偏殿翻一床厚被備着，轉冷了，晚上睡覺别凍着。他們愛吃什麼明日讓小膳房做。以後做菜都像今天這樣别放鹽，用鹵汁打底。你去偏殿看看，打掃幹淨沒有。”

藍心一一記下出去了。

栖真給他們夾菜：“吃得慣嗎？”

小包子笑眯眼：“好吃。”

冀望不敢看栖真，低頭扒飯。

終于無所顧忌吃個飽，栖真帶他們散步，介紹螢蕊宮各處居所，天暗後帶他們回偏殿。

栖真坐榻上對冀望招招手，冀望往前一步，栖真笑了，再招招手，他才敢站她面前。

栖真問：“會寫字嗎？”

冀望搖頭。

栖真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我教你。等你學會寫字，可以把想說的寫下來，好讓我們明白你意思。”

小包子一進偏殿也放松下來，這邊摸摸，那邊看看，聽栖真這麼說，湊上來獻寶道：“我會寫字，我教他。”

栖真撸小包子腦袋，問的卻是冀望：“什麼都不記得，害怕嗎？”

冀望張了張嘴，眼神閃爍，最終拘謹地點點頭。

無論他是誰家小孩，小小年紀遭此變故，擔驚受怕隻怕逃不掉。

栖真溫柔道：“抱抱好嗎？”

冀望瞪眼，吃驚模樣。栖真趁他愣神，抱起他放腿上抱着：“小冀望要好好的，每天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讀書，傷心了可以哭，開心了可以笑，喜歡什麼讨厭什麼都可以表現出來。等你長到十六歲就出宮找你爹娘去，找到了，你爹娘肯定歡喜得合不攏嘴。”

說一句拍一下，說得慢，拍得柔。

冀望僵着，忽然迸淚，小聲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