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塵嗓音暗啞：“應該救回來了。”

風宿恒到适才燒着的地方細看，這會兒地上除了燒成灰的小指坑，看不出什麼痕迹。

董未下午就已醒來，見兩位殿下閉眼各忙各的，不敢打擾也不敢走開，隻好靠樹幹等。此時從盹中清醒，想到師父身邊查看又不太敢。

洛塵：“病瘴已消，沒事了，把他擡過去。”

董未指還昏在結界裡的黑短打：“這個呢？”

風宿恒一面撿樹枝一面道：“不用管，沒讓他醒就醒不了。”

在避風處燃起篝火，如今入秋夜深露重，他們修行之人不怕冷，可還要顧一顧兩位太醫。

把太醫長搬到樹下平躺，風宿恒借着火光翻他嘴，果見出血已止，臉上紅腫也開始消退，手背上的三角紅痕不見蹤影。

董未從随身帶着的藥箱裡翻出一疊烙餅，獻寶似地遞來：“殿下餓不餓，墊墊饑。”

風宿恒分了洛塵一半，圍着篝火等他慢慢吃完，才指老太醫問：“很難治？”

洛塵臉上并無成功救治後的欣喜，低頭道：“是我學藝不精，否則……”

“皇兄無需妄自菲薄。”風宿恒打斷他：“這清瘴術需要極大定力才能将神識化為聖手，與病竈殊死一搏。整個大容除了你，再找不出第二人能施此術。”

洛塵不自在地歪了歪頭，輕聲道：“師父也可以。”

風宿恒譏诮地勾起嘴角，随口問一句：“他傷好了？”

洛塵有些吃驚。

大神官自被煉魂鼎反噬所傷，身體每況愈下，有時凝聚法力都覺力不從心——這事絕密，父皇都沒察覺，他弟弟又怎麼知道？

外人在場，洛塵不好多說，按捺下道：“太醫長體内的不是毒，是蠱。”

“蠱？”董未驚道：“蠱蟲的蠱？”

洛塵：“下午初探時，老大人剛染上，血裡的蠱蟲難以察覺，之後才探得它的存在，那時蠱蟲已在血中成型，四處遊走，讓人捉拿不定，我追了好久才将它逼出。”

他寥寥幾句，把兩個時辰發生的事略作解釋，其他隻字不提。

風宿恒卻是懂的：“那也得要皇兄意志卓絕，不放棄，定心細查才見端倪。”

洛塵搖頭，像擔了更大的心事，有些無所适從。

吃過東西休息過後，他臉色終于回暖，但透着疲倦，畢竟整整兩個時辰全神貫注，考驗的不是法力，而是耐力。

風宿恒看着他問：“清瘴術能否同一時間救治多人？”

洛塵：“一隻貓同一時間隻能抓一隻老鼠，若有一群老鼠四處亂跑，抓哪隻好？”

果然和他所料一緻，風宿恒便問：“一次隻能治一人尚且要花這些時間，牆後成千上萬人又要怎麼弄，皇兄是否在擔心這個？”

心思被點出，洛塵很想回一句，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礙于董未在場，隻是道：“你怎麼想？”

“老太醫感染時血蠱尚小，才需皇兄費力尋找。但牆内衆人感染大半日，有的好幾日，蠱蟲早已成型，皇兄盡可省了尋找這步，隻需用法術把蠱逼出。你适才找蠱蟲用了半個時辰，殺蠱蟲用了一個半時辰，可見殺比找難得多。若他們體内蠱蟲更大更強，對皇兄清瘴術的要求自然也就更高。但好在你已試過一次，掌握了逼出的方法。現下要解決的無非是怎麼讓你法力增強，可以把更多人體内的蠱蟲同時逼出。”

洛塵一愣：“同時？”

風宿恒點頭：“那麼多人，沒時間一個個來。即使可以，也是累死皇兄的節奏。”

洛塵皺眉：“什麼節奏？”

“皇兄沒聽說過嗎？”風宿恒呵呵：“就什麼什麼節奏，這種？”

洛塵莫名。

風宿恒愉悅起來，欲蓋彌彰地壓下唇角，繼續道：“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我們也不知時間一長，裡面的人會否生出别的狀況，所以一定要搶時間。若可以想辦法讓你施一次清瘴術，成功救一批人，問題也就解決了。”

“你還笑得出來。”洛塵疑惑：“想出什麼辦法了？”

風宿恒：“我會一種法術，可以把你的清瘴術成倍傳出。我們配合，不妨一試。”

“成倍傳出？”洛塵奇道：“如何做到？”

“平時瞎琢磨的。”風宿恒道：“也不知好不好使。”

洛塵蹙眉。

“技多不壓身嘛。”風宿恒道：“以後有時間再和皇兄細說，皇兄隻需像适才那樣施術，其他的交給我。”

洛塵沒他那麼樂觀。

适才他就想過，用清瘴術消除一人體内蠱蟲已然不易，風宿恒即使有力擴展，極限有就多個三、四人吧。

而牆後從千林鎮到錦馳鎮，整整五鎮二十村，将近一萬五千多個百姓。即使集中救治，也不過将施展一萬五千多次清瘴術壓縮到五千多次。雖看着少很多，但真做起來，以他倆一天耗盡心力最多施三次術來看，也需上千日。

那是整整四年！

洛塵看着身邊面無難色的人，很想問，這些你都想過嗎？

若沒想過，怎就天真地扔下一句，問題也就解決了？

洛塵按下腹诽：“那總要和我說一說這法術怎生原理，我也好配合。”

風宿恒取根樹枝在地上畫起來：“要一批批救，得做到幾點——施法期間這些人必須待在一個固定地方，不能亂跑，所以我們要先隔一塊地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