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地上劃了個方塊:“石林有一處邊界,我們隻需在西邊築起一道結界,将兩道結界中的人作為第一批施法對象。救完這批開放東邊讓他們出去,再到西邊築道牆,隔出第二塊,如此往複。”
說話間,地上已呈幾個連續的方形。
又接着道:“皇兄見過戲台下置的大水缸嗎?台上唱戲,聲能遠播,全靠缸裡的水。所以我們要在封閉的結界内置上一層旋渦,便能将皇兄的法術護在這個空間。再加上我的擴展法術,可使結界内的人雨露均沾,都能被清瘴術涉及。你盡管專心抓一隻耗子,其他的我幫你。”
風宿恒說完,見洛塵瞪着他,呆的可以。
從未見洛塵這般表情,風宿恒問:“我沒說清?”
洛塵深吸口氣,擺了擺手,艱難開口:“你是說,你想要一個人,同時,操縱兩種法術?一種控制旋渦,一種擴張清瘴術?”
“沒辦法。”風宿恒聳了聳肩:“父皇或你師父在,還能分擔,現下隻能我來。”
洛塵點頭。
很好!你說你隻在大道之境,可你覺得自己居然有能力同時施展兩、種、法、術?!
要知道即使他這個将入全盡的人,都不能做到并蒂蓮花兩邊開。
洛塵終于問出關鍵:“那你想要一次救治多少人?”
一直在旁的董未興奮:“太子殿下能在那麼短時間想出這麼好的法子,太厲害了!照我說,殿下一定能同時救這個數。”說着伸出三個指頭。
被插一嘴,風宿恒也不以為意,想了想道:“時間有限,我還是試試這個數吧。”
說着,伸了五個指頭。
洛塵嗯一聲,心想能同時救五個,超出預期,很厲害了。
他看向遠處數丈高的凍牆,忽然想起:“你不是說自己油盡燈枯嗎?樹這麼一道結界都耗大半法力,又如何能做得适才說的那些?不行,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爾乃國之儲君,勉力為之,傷了根本,得不償失。”
風宿恒道:“多謝皇兄挂心,打坐一下午,恢複過來了。”
為證明自己無恙,索性把手伸去,示意洛塵診脈确認。
洛塵正想搭腕,倏忽蹙眉:“這隻手怎麼傷了?”
風宿恒把手縮回,換隻手遞。
但他越遮掩,洛塵越見不得他如此,傷的骨頭都斷了還沒事人樣!便想抓回細看。
風宿恒索性擋他,把傷手藏進衣袖,打哈哈道:“誰還沒點傷?皇兄你也不聲張的,就别管我了。”
董未不懂他們打什麼啞謎,見太子諱疾忌醫,也勸道:“殿下不疼嗎?這是新傷,現在治還來得及,都腫成這樣了,再不正骨後面就麻煩了。”
風宿恒敷衍:“事了便治。”
洛塵不解,甚至有些動氣:“明明能治,平白無故疼給誰看?”
風宿恒眼皮一垂,兩腮鼓鼓,像憋着口氣:“不給誰看。”
洛塵瞧他神色不對,猜道:“這是打出來的傷,難道父皇……?”
風宿恒搖頭。
洛塵凝視他半晌,叮囑道:“不要犯傻。”
“我是犯傻,現下到是清醒多了。”風宿恒冷冷哼笑,很有些無所謂的漠然:“皇兄啊,我并非不自量力,說了可以一試,便有幾分把握,你們無須擔心。”
洛塵也不知他怎麼算犯傻,怎麼算清醒,見他堅持,隻好回歸正題:“還有一樣,逼出蠱蟲後定要及時滅掉,不能讓它們再找宿主。蠱蟲微小,靠目力找不見,隻能趁神識還能感應時下手。”
風宿恒點頭:“這個好辦。”
“哪裡好辦?”洛塵無語地瞅着他:“有的先出來,有的後出來,你原本就要維持兩術,難道還抽身使第三個來攻擊?”
“我們讓蠱蟲同時出來不就好了?”風宿恒道:“隻要它們同時落地,水系法術和擴展術都不需要了,上群攻即可。”
洛塵以手扶額:“同時出來?這要多精準的控制力?”
風宿恒估測一下:“還行,不算太難。”
火星在夜風中明滅,風宿恒的臉被火光閃得陰晴不定。洛塵仔細瞧他,這張和自己同脈同源的面容上全然一副就事論事的表情,沒存無謂的虛妄,也無絲毫炫耀托大,但洛塵就是覺得看不透他。
以前他也不那麼看得透,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明明不冷,洛塵仍像普通人一樣把手靠近火堆,取暖般搓了搓。火光照亮眸中疑惑,他半阖眼,将眸光掩去:“你說大容之外兩海之間,還有中土三十六國。和那些國家比,大容隻是彈丸小國吧?”
風宿恒擡眸看來,嗯了一聲。
“如今結界消失,外敵在側,大容在中土如何立足無人說得清。”洛塵道:“可正因前途未蔔,我們更要一個強大的王。而這擔子……早晚落你頭上。”
“皇兄想說什麼?”
洛塵撩他一眼,複看篝火:“大容既要仰賴于卿,卿也無須過于勞謙虛己,不露圭角。畢竟父皇、師父、還有我…都是真心盼你變強的。”
風宿恒聽明白了。
洛塵是在說,你有能力盡管攤台面上,不用顧慮太多而藏拙,畢竟你才是大容未來名正言順的王。
風宿恒笑道:“修行有大道、小神、全盡、極滅、絕寂五境,世人有據可依,能判斷修行者落于何檔。可王者乃剖破渾沌、析解亂絲者也,又有什麼标準去衡量他的能力?皇兄意思我明白,但我認為一個人修為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遇見什麼困難,都能找出解決之道。”
說完伸個懶腰:“昨晚沒睡,現下要跟皇兄多讨兩個時辰打坐。天一亮我們動手,如何?”
洛塵欲言又止,見風宿恒閉眼,隻好囑咐董未照顧老太醫,也同樣打坐調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