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戦星流道:“即使我們占領萬丈城也不會屠戮,沈蘭珍在宮裡待着就好,把她弄上戰場做什麼呢?”
風宿恒現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你離開大容後發生很多事,現在宮裡把她和我綁一起,不僅以為她是我的女人,還認定我們有一個兒子。我擔心一旦事發,她們母子在宮裡不安全。”
戦星流吃驚地嘴巴能塞進鴨蛋,消化半晌才求證般詢問:“他們以為沈蘭珍是容聘的女人?”
風宿恒糾正:“我的。”
“你的?”戦星流懵了:“怎麼會是你的?”
“因為煉魂鼎!”風宿恒也相當頭痛:“用我的血當場驗出來,凡心是我親子。”
“凡心?那個還魂的皇三子?”戦星流眼都瞪圓了:“可煉魂鼎怎麼會……不,太荒謬了!沈蘭珍才多大,怎麼可能有凡心這麼大的兒子?這也是煉魂鼎驗出來的?”
“不是,是我……”風宿恒一口氣堵住,哎一聲,煩躁地擺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他們認為和沈蘭珍有染的是容聘還好,偏偏驗的是我的血,一旦得知我不是容聘,必會聯想到她頭上。若誤會她裡通外合,背叛大容,還不知怎麼處置他們母子。”
照計劃,臨軍拿下金光萬丈城時他該身處皇宮,護住沈蘭珍不在話下。
誰知這節骨眼上出了血蠱一事,這蠱傳染極快,真等臨軍入城彙合,隻怕整個大容都是活死人了。他隻好先行料理此事,同時借着撺掇沈蘭珍上戰場的機會,将她送到鐘雄身邊。他相信隻要把人置在臨軍翼下,自可保其安全無虞。
一時間戦星流也不知如何置評,隻好問:“殿下讓沈蘭珍帶凡心一起出的宮?”
“山遙帶着,沈蘭珍再不想帶,也該顧不上把人塞回去。”
戦星流:“可我和鐘雄彙合時,沒在隊伍裡見到凡心,也沒見到山遙。”
風宿恒:“她在上風道布局,想必不會讓凡心跟去,該是讓山遙帶人待在安全地。”
戦星流:“鐘雄正帶沈蘭珍往萬丈城去,得盡快把孩子找回來吧?山遙畢竟也是大容人。”
風宿恒明白他意思,點頭稱是。臨走前腳一轉,倒是先去見了下洛塵。
兩人對視。
“接受得還挺快。”對平靜下來的大容神官長,風宿恒如是道。
明明非常熟悉,現下又全然陌生,洛塵打量面前人。
他絕不可能隻有二十歲,而是一幅成熟男人的面孔。臉型和容聘有幾分像,五官卻冷峻,下颌線條尤其銳利。左眉尾一道半指寬的淡疤,本是破壞面相的敗筆,卻給這張臉添了三分不羁。
唯有眼形沒變,眼神溫和——不是好說話的那種随和——而像經曆太多,便有了和命運和解的寬仁,仿佛無論誰站在他面前都值得被善待。
沐浴在這般目光下,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眼皮微阖時,透出洞若觀火般的森森鋒芒。
“容聘在哪?”洛塵出口的話再無溫度。對敵人不需要溫度。
“他很安全。”風宿恒道:“辛豐的座上賓,我們自然好生招待。”
洛塵厲聲:“侵占他的神識,僞裝他的模樣,處心積慮潛入大容,你圖什麼?”
風宿恒為這個幼稚的問題扯起嘴角:“看不出我圖什麼?”
所謂侵略,無非是把原本不屬于我的,變成我的。
他對洛塵态度沒變,語氣和眼神同樣溫和:“動武,你勝不了我,我也不欲傷人性命。你乖乖在此待上幾日,等我和你父皇達成一緻,就放你回去。”
洛塵道:“我勝不了你,父皇未必。你是極滅,他也是!”
風宿恒微哂:“誰會對‘親子’設防呢?”
不想浪費時間,準備走人,身後聲音卻黏住他。洛塵道:“适才站在這裡,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他盯着風宿恒寬闊的背影:“我打不過你,但不妨礙我把真相傳回去,你想頂着容聘身份偷襲?做夢!”
風宿恒哼笑:“有禁锢術,誰能靠法力傳回半個字?”
眼中閃過天然的驕矜,洛塵硬頂着他,渴望扳回一城:“你對大容了如指掌,扮容聘也毫無破綻,但他離開大容時還小,總有些皇族密辛來不及知曉。他不知道的事,你就更不可能知道。”
風宿恒終于轉身看向洛塵。
他很清楚,這位神官長大人從不危言聳聽。
手掌貼上洛塵腹部,藍光閃耀下,一顆透明球體被不容抗拒的力道吸住,快準狠地拽出軀體,收入風宿恒掌中。
原本該是完整的神識球,現下果然詭異地隻剩半顆。
猝不及防間,洛塵痛呼出聲,終不願示弱般狠狠咬唇,怎奈尖銳疼痛從腹部傳來,他像被抽脊骨的魚,痛地輪回一世。
神識不在,法術就廢了,冷汗糊住的眼快看不清風宿恒的臉。
“容綻啊,和我說這些做什麼呢?”風宿恒拍拍他慘白的臉,像面對一個急于挑釁把小九九全盤托出的孩子般頭痛:“現下隻好麻煩你跟我走一遭了。”
他不讓他偷襲,他隻好把他當人質。
風宿恒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