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醒來時,身體仿佛被掏空,心口還有餘痛。
“媽媽!”房裡隻有小包子,陪在床頭,端上一杯水:“你忽然暈過去,吓死我了!怎麼了呀?”
栖真喝完扯了個笑:“我也不知道,心痛。”
“總要找人看一看。”小包子滿面憂色:“而且你居然說走,你不陪着我,要去哪裡?”
栖真坐在床上,一時無言。
小包子察言觀色,話題一轉:“你還不知這次我來神龍廟做什麼吧?我來探求試煉之路的。”
“試煉之路?”栖真路上聽過,不明就裡。
“辛豐皇族到我這個歲數都要通過試煉才能戴冠,簡單說就是要做點任務,通過了才能成年。”
“什麼任務?”栖真蹙眉。
“爹爹陪我來神龍廟,就是為了禱告神明,聽奉抽簽做決定。知道我昨日抽到什麼嗎?唉,你怎麼了?不想聽我說這個嗎?”
栖真不知不覺沉下臉:“抽到什麼了?”
“要我去民間除一百個邪祟,這也太簡單了。”
栖真:“……”
“邪祟知道不?人死成鬼,怨氣不消,堕為邪祟。邪祟停留陽間,危害一方,天下修行之人皆以除祟為己任。”小包子說得意氣風發,仿佛天下安危肩負在他一人身上。
栖真拍拍小夥子腦袋,微笑。
她怎麼不知道?
“科學”兩字,在這時代就是個屁!
小包子眼睛晶亮,竭力相邀:“兩日後就要上路,爹爹說我正好出宮遊曆,媽媽跟我一起去吧?”
栖真吐出口長氣,松快不少,又問:“你一個人去?”
小包子笑道:“袁博和紫鹿肯定會跟着,還有楚盟,就是冀望,你認識的,當初和我一起從皇崖塔出來的。這幾年我們一起玩兒,他得跟我去。”
對小包子來說諸人諸事已曆五年,于栖真而言前塵往事不過昨天。啞巴少年,侵略大容的敵軍将領……她又沒失憶,怎會不識?但她隻是溫和地聽他說,最後道:“就你們幾個?”
小包子點頭:“爹爹根本走不開,不會陪我去。鐘将軍肯讓袁博出來很給面子了。其他人……好不容易出宮,要那麼多人跟着幹什麼?多不自在!啊,我不是說你,我是說………”
栖真笑道:“我懂!終于找到你,我當然陪着你,再也不分開。”
外面天色,雨已式微,天際泛白,便問:“你們幾時出城?哪個城門?我在城門口等你。”
小包子驚:“什麼?你要離開?你剛說再也不分開的!”
栖真勉強笑道:“我忽然冒出來總不太好,現在不比以前,還有沈蘭珍身份作保。我在這裡,不太方便的。”
小包子濃眉一豎:“你是我媽!有什麼不方便?”
栖真下床,回頭一看,剛躺過的床鋪都讓她沾濕了:“還有床單嗎?我換一下。”
小包子急道:“别管床,我不讓你走!”
栖真站定,伸手比了比小包子個頭,也就比她高出一點點,瞧着快一米八了。
好家夥,營養挺到位。
栖真:“你現在是大容皇子。”
小家夥頭戴清蓮玉簪,身着華貴錦袍,身材勻稱,眸光靈動,面如桃李,青春痘都不見一顆,基因确實不錯。
栖真越看越喜歡,捏了捏面前鼓起來的芙蓉面:“外面知道你母親是誰嗎?”
小包子哎哎哎喊痛,把另半邊也湊過去,“爹爹從來不說這個,宮裡也沒人提,知道的沒幾個。”
手感真好啊,栖真額首:“你看,太子突然多出個母親,不是很奇怪嗎?今日重逢我很開心,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别把我的事說出去。等出了宮,我編個身份陪着你,也不是不可以。”
小包子哪裡肯應,緊緊拉住她:“怎麼說話不算話呢?誰剛說再不離開?啊啊啊,你鼻子要變長了!”
栖真兩手捏他雙頰:“小圓圓。”
小包子瞪眼:“長鼻子。”
“小圓圓。”
“長鼻子。”
栖真笑着,捏地得勁:“乖。”
“不給走!”小包子根本不放手:“你都沒地方住,能去哪裡?”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殿下起了嗎?晨練了。”
兩人同時松手,小包子壓低聲對栖真說:“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稍時去而複返:“爹爹昨晚有事走了,今早偷個懶不晨練了。媽媽你要走也不是不行,但得讓我知道你在哪兒落腳,别讓我擔心。”
栖真松口氣,随口道:“郊南有戶好人家讓我暫住,很安全,不用擔心。”
小包子欲言又止,最終不再堅持,約了時間地點後送她出去。
栖真:“送什麼,我自己走。”
不知這話戳中什麼神經,小包子悲從中來,泫然欲泣:“怎麼走?翻牆嗎?你是我媽媽呀!我一定要送你,這時間外面沒人,沒人會看到的。”
栖真隻好随他。
果然一路出廟門沒見一個人影,栖真裝作自有去處,和依依不舍的小包子在廟門口揮手道别,鎮定走人。
直至背後再不複見她才松快起來,步子都邁得輕飄,滿心暢快無以言表,可終究不知到哪裡去,隻好披着晨曦,順着來路走。
她身無分文,客棧投宿是不可能的,隻想找個遮風擋雨的落腳處再說,所以不進城,反往荒郊行。
也叫幸運,走到紅日三竿,果見山裡一處年久失修的小棚屋,門口蛛網森然,像山中獵戶留下的。
撩網進去一看,有一方土炕,一個破桌。
栖真吹了炕上積灰,攤開随身小布包,把西褲三疊墊在頭下。走了一上午,身上曬幹了,此時西裝當被一蓋,躺到炕上。原以為會興奮地睡不着,誰知直接睡死過去。
囫囵覺睡到酣暢,餓醒時她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看着棚屋頂上縫隙裡漏下的星光,想到小包子,又無聲笑起來。可終究抵不過饑腸辘辘,隻好起來拿出最後一個窩窩頭啃。口感實在不敢恭維,卻是她唯一食物。一邊思量還有兩天,得去采點野果,便聽外面傳來人聲。
天色已晚,荒郊野嶺,傳來人聲挺滲人。栖真把布包一卷,靠門靜聽。
“前面有個屋,就這裡了,歇歇腳!”一大娘聲音道。
“好嘞!”雜亂的草叢踐踏聲,似乎來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