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懿鸾忙回身,看到謝恂像一棵茂盛的樹一般站在櫥櫃旁,他背對着門外,眼裡卻明亮有光。
這棵茂盛的樹又緩緩朝她走近些,看着她問道:“鍋裡煮着什麼好東西,能不能讓我先嘗嘗?”
蕭懿鸾轉過臉搪塞:“藥也是随便亂吃的?”
謝恂碰了一鼻子灰,黯然地笑着,身上像有兩片樹葉被冷風吹落。
正在洗碗的青蝶瞧出端倪,伶俐地給正在燒火的夢蓮遞了個眼神,然後上前拉着夢蓮裝模作樣道:“走,咱們再去柴房抱些幹柴來。”
夢蓮專心燒火,尚不解何意,便被青蝶拉出了廚房。謝恂錯身讓開,心想這兩個丫頭倒是識趣。
廚房裡隻剩下他們二人,藥香和柴火味彌漫其中,蕭懿鸾頗有些局促,轉身掀開鍋蓋想看看藥煮得如何了。
謝恂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見她掀開鍋蓋後白霧缭繞,熱氣翻滾,而後又聞到一股像是蜂蜜的甘甜味。蕭懿鸾握着鍋勺攪動幾下,香味更濃郁了。
加了水之後,鍋蓋重新被蓋上,這時謝恂湊過去開了口:“我近來也有些不适,你能煮點什麼藥給我治治嗎?”
“你有什麼不适?”蕭懿鸾觑他一眼,沒看出他哪裡不對勁。
謝恂厚着臉答道:“我夜不能寐。”
蕭懿鸾轉過臉并不看他,心裡覺得好笑,但是卻冷笑道:“夜不能寐,去看大夫啊。”
即便謝恂再遲鈍,也察覺到蕭懿鸾的臉色實在稱不上友善了,他不知如何接話,又不情願走開,仍賴在廚房小心揶揄道:“你怎麼了,回到家裡沒進屋喝上好茶,有怨言了?”
他說話聲音很輕,蕭懿鸾聽到心裡,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這畢竟是在謝家屋檐下,怎麼能由着她擺譜兒。
“揚城公主走了嗎?”她避開他的問題,移步來到桌案邊将烏梅洗了洗,态度明顯緩和。
謝恂又跟着她來到桌案邊,盯着她側臉的美人痣道:“沒走,還在陪娘喝茶呢。”
蕭懿鸾脫口一句:“那你怎麼不繼續陪着?”說罷忽然聞到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酸味。
謝恂動了動鼻子:“你想讓我去陪她?”
蕭懿鸾有些詫異地偏過頭看他,四目相對後又慌忙轉過臉,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沒緣由地問出那種問題,為掩飾尴尬,她放下烏梅到竈台下準備添火。
謝恂跟随過來道:“這個髒,我來吧。”說着彎腰将兩塊木柴填進鍋洞。
蕭懿鸾愣在原地,看樣子,謝恂一時半會兒是不會離開廚房了。
謝恂蹲在地上拿着燒火棍給鍋洞了通了通氣,火燒得更旺了些。
“我想了一下,送傘好像不太吉利,要不給你賠點别的吧,你想要什麼?”他對着面前火焰嘀咕道。
蕭懿鸾知道這話是問她的,想了想,和聲回答着:“傘壞了就壞了吧,我不需要謝将軍賠了。”說話時臉上挂着淺淺微笑。
“别老将軍将軍地叫我,我現在已經沒有兵權了。”他邊說邊轉過臉來,話說完後,目光如炬地凝望着她。
蕭懿鸾收起臉上的笑,對于稱呼的問題,不知該如何改口。
謝恂起身,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站在她面前陰陽怪氣地問:“你說我把你的傘弄壞了,可我也是為了救你,又該怎麼算?”
蕭懿鸾想起來還沒跟他道謝,眼下被他堵在廚房,隻好不情願地開口道:“方才多虧謝将軍出手。”
話一出口又擔心謝恂不高興,怎麼又叫他将軍了。
謝恂沒有不高興,也沒有要走開的意思,他眼睫輕眨,然後直白地問:“揚城公主的事,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一直都是從别人口中聽到那些事,真假難辨。問清楚也好,免得庸人自擾。
蕭懿鸾沉吟片刻,擡頭望着他也直白道:“京城有些傳聞,說謝将軍和南羅國公主交情匪淺,剛才我還聽侍女們說起,謝将軍曾和揚城公主一起騎馬出門。”
廚房裡隻有木柴噼啪作響的聲音,謝恂望着她的臉,過了一會兒才一字一頓道:“蕭女史下次若再聽到這類傳言,還請勞煩幫我澄清,我乃有婦之夫,不會做逾越之事。至于和她一起騎馬出門,我隻是盡地主之誼,她上次也像今天這樣不請自來,我不能在家裡招待她,正好帶她四處瞧一瞧。”
說罷,胸膛起伏不止,沒等蕭懿鸾回應,便轉身離開了廚房。
蕭懿鸾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回味他那句有婦之夫,臉頰莫名泛熱,心裡有一種所有的期待都被驚喜填補的滿足感。
所以,一切是她想的那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