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甯無奈:“公主有事不妨直言。”
長平公主挑眉:“倒也不蠢。”
“……”
南甯不識信王府邸布局,所以才彎彎繞繞走到那荒僻之處。
公主既是信王府常客,也沒理由恰好經過此處,與她相遇。
恐怕那個蘇少塵也是如此。
除非這兩人早就盯上了自己,才跟過來的。
南甯歎了口氣。
聖人降旨賜婚她無法拒絕,這般才招惹上了長平公主,而如今看來自己招惹的不止一人,而是一雙。
長平公主也不遮掩:“聽說你從前是個病秧子,京中大夫說你活不過二十,可你如今不止這個年紀了吧?”
南甯沉聲:“六年前家父尋得一名遊醫,治好了臣的病。”
李知樾的話也不知意指何處:“那遊醫倒是醫術精湛,病秧子現在不僅活蹦亂跳,還能帶兵打仗。不如引薦到京城來。”
“公主說笑,既是遊醫,自然是蹤迹難尋。”
李知樾不鹹不淡:“那倒是可惜了。”
“公主若無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南甯一時也捉摸不透公主的意思,拱了拱手想離開。
可長平公主也并非這麼好糊弄過去的。
“将軍此次回京釋了兵權,當真打算在京中做個閑雲野鶴嗎?”
南甯身子一頓:“身為臣子自然是聽聖人安排。”
“是嗎?”
當年,京中各方勢力斡旋,肯放南二将軍南凜舉家赴邊任陵東節度使,就是看準了鐵勒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再加上有邱家在關中鉗制唯一通往陵東的兵馬糧草道。
人人都說南凜恐怕是要耗死在邊鎮,而他那病恹恹的長子南甯也是命不久矣。
可那個快要病死的南甯不僅沒有死,還在短短幾年内收複了鐵勒諸部。
節度使南凜在陵東紮根十年,深得當地民心。而鐵勒諸部所信服的也并非大周,而是其子南甯與之率領的南府軍。
陵東民間更有“隻知南氏父子,不知聖人為誰”的傳言。
曆代帝王最忌諱的莫過于“功高蓋主”四字。
隻是鐵勒諸部不服大周其餘軍隊管教,聖人隻能将鐵勒諸部劃入陵東,暫由節度使南凜接管。
“聖人宣你入京,為你我二人賜婚用意,相信你不會不知。”
聖人賜婚,看似風光無限,實則隻是想借此将人拴在京中,以此制衡陵東節度使南凜。
這幾日,李知樾翻看了從前邊鎮傳來的戰報,南甯用兵之略遠在其父輩之上,絕不會是愚笨之人。
“既知如此,為何還要回來?”
不僅規規矩矩奉旨回了京,還上交了手中的兵權。
更是在受封時,欣然接受。
南甯歎了口氣:“臣所求不過是安定邊遠,如今邊關已無戰事,而家中祖母尚在,我代父回京又有何不妥?”
長平公主直勾勾地盯着她,依然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你回京當真沒有其他目的?”
隻要南氏父子二人願意,大可留在陵東當個土皇帝。
“……”
南甯的眼皮跳了一下。
顯然沒想到那個傳聞中恃寵而驕、整日惹是生非的長平公主竟這麼難纏。
若她拒不回京,定會遭聖人忌憚;如今回來了,卻還要遭人猜疑。
她歎了口氣。
要在這京中生活,果真與阿爺說的一般沒這麼容易。
南甯垂眸。
此次回京,她确實另有目的。
-
“南兄——”
恰在此時,不遠處傳來韓三郎的呼喚,打破了二人間詭異的氛圍。
二人齊齊将目光轉了過去。
韓三郎醉了酒,趴在桌上休息了一陣,迷迷糊糊醒來便發現南甯不見了蹤影。
他扯着嗓子:“南兄,你跑哪去了?”
見有人喊她,南甯心中頓時松了口氣,正要借機離開,步子擡起還未來得及放下。
長平公主又猝不及防地将頭轉了回來。
南甯驟然止步,一個踉跄險些與公主撞上,她忙不疊後退了幾步。
不知是這幾日子铎堂弟時常夜半三更來尋她練武的緣故,還是公主身上繁多的金銀珠玉在陽光下實在太過晃眼,令她竟産生了一瞬的眩暈感。
李知樾似乎察覺到什麼,瞳孔一縮,剛要出聲制止。
可還來不及反應,便聽“撲通”一聲,水花濺起。
公主下意識擡手去擋,等再去看時,眼前早已沒了南甯的身影。
南甯也沒料到自己腳下一滑,竟踩了個空。
眩暈感隻存一瞬,南甯是習武之人,反應自然比常人快上許多。
隻是身體失去平衡需借力才能穩固身形,可她周圍除了站着一個長平公主外,并無外物。
南甯手勁大,若不慎将公主一同拉入池中,恐怕日後定會遭公主記恨。
她沒有猶豫,選擇躲過公主伸出的手,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南甯的水性還算不錯,落水後很快平衡身形站了起來,池水深度正好能讓她踮腳露出一顆腦袋。
大概是因為被濺了一身水的緣故,長平公主的面色有些難看,語氣不善:“需要本公主給将軍喊人嗎?”
南甯抹了把臉上的水漬:“無礙,臣這就上來。”
她正準備回到岸邊,忽然想起方才呼喚自己的韓三郎怎麼沒了動靜。
南甯擡頭定睛一看。
原本韓三郎因醉酒昏昏沉沉,此刻卻正驚恐地瞪大雙眼,捂着嘴巴看向二人。
南甯心中暗道不妙,剛想開口喊住他。
誰料下一刻,韓三郎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扭頭狂奔。
他雖極力壓抑,但還是掩蓋不下心中激動的情緒,好似一隻被掐着脖子的公雞。
“定遠将軍被公主推下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