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二人趕到衛尉寺時,已是近午。
寺前的守衛先核查了二人帶來的手令,才派人将他們領到武庫署。
此時武庫外已候了不少人。
衛尉寺負責武庫的錄事王弈在得知他們來曆後,很快從櫃子裡翻出一本賬簿,并命人清點了一批軍器出來給二人過目。
南甯隻是看了賬簿一眼,便道:“這賬與點出來的軍器怕是對不上吧?”
蘇少塵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在後面拉了她一把,壓低聲:“喂,你還來真的?”
王錄事笑了笑:“将軍,這是何意?”
“上邊寫了領用弓矢五百張,拿出來最多也就一百來張,還有排弩……”
王錄事打量了她一番,眼睛微微眯起:“将軍應當是剛入中郎将府不久吧。”
“是。”
“有些事我一個衛尉寺掌武庫署的小小錄事插不上手,但還是想勸将軍一句,盡快帶着這些軍器離開吧。若是等那位來了,恐怕就連這些也拿不去了。”
南甯知道他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誰。
“無礙。”
南甯眼睛也沒眨一下。
“左右中郎将府本就位于皇城左右兩坊,并不順路,日後還是各領軍需,就按着兵部核準劃撥的來。若有事,便讓他來尋我。”
倒是個頗為硬氣的小将軍。
王錄事挑眉,作了一揖:“那便依将軍所言。”
金吾衛的事,他也管不着,隻要武庫出去的軍器能對得上便可。
隻是以往撥給金吾衛的軍器都被右翊搶占了去,一直以來也從未有人質疑。
今日狀況,他倒還是頭一回見。
南甯颔首回禮:“今日府中隻派了我們二人前來,這些軍器便有勞衛尉寺的兄弟們護送了。”
看着一群人搬運、清算弓弩甲胄的場景,蘇少塵的心髒有些承受不住,拉着南甯一隻胳膊,道:
“待會若是那個石申找上門來了怎麼辦?”
南甯将人扯開:“我們不過按規矩領軍器,有什麼心虛的?他若看不懂賬本,我可以教他。”
蘇少塵滿臉糾結。
話是這麼說沒錯,那個石申占用他們的軍器那麼久,顯然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可……”
南甯将賬簿塞到他懷裡,打斷他的話:“你也清點一遍,看看有沒有遺漏。”
“……”
事到如今,蘇少塵也隻能硬着頭皮核對賬簿,又在南甯旁簽上自己的名字後,交予王錄事。
押送軍器的十車隊伍便這麼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蘇少塵跟在隊伍後,心中惴惴不安,不時向四周張望。
生怕半路蹦出個石申來找他們麻煩。
果不其然,待他們走出衛尉寺,還不到皇城大門,一隊人馬從暗巷中走出攔下了他們。
為首是一位身材魁梧的黑臉短須壯漢,此時正駕着一匹黑馬,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語氣狂妄:“就是你們二人領走了中郎将府的軍器?”
南甯擡頭,微微皺眉。
蘇少塵小聲提醒:“他就是那個大外甥!”
哦,大外甥石申。
南甯了然。
“是我們。”
壯漢呼哧出一道沉重的鼻息,似是恐吓:“若你今日留下九車軍器,本将軍便不與你計較!”
總共不過十車軍器,還要人留下九車。
蘇少塵掰着手指算:“這也太過分了。”
南甯迎上他的視線:“石将軍說的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我按規矩辦事,劃撥十車,便帶走十車,有何不妥。”
石申似乎是認出了她,道:“如今你們府上來了個驸馬爺到底是不一樣,硬氣了許多。”
南甯不卑不亢,擰眉道:“石将軍還想強搶不成?”
“是又如何?”石申嗤了一聲,咄咄逼人,“本将軍看誰敢攔?!”
南甯反問:“若我不給,将軍又能如何?”
石申一甩馬鞭:“找死!”
瞧着二人劍拔弩張的氣勢,蘇少塵捧着撲通撲通直跳的小心肝,連忙将南甯往後面拉了拉。
石申是個莽夫,做事也是不分輕重,蘇少塵對他雖有些忌憚,但也并非真的懼怕,隻是不想生事端罷了。
見對方咄咄逼人,還要動手,他趕忙道:“石将軍,明日我們還要去見公主,若是南将軍不慎傷到了哪,公主的脾氣……”
少年頓了頓,“石将軍也是知道。”
石申是在公主那吃過不少苦頭的,蘇少塵原想借公主名義讓他收斂。不料石申聽了這話,卻是扯開嘴角冷笑:“怎麼?還想用公主壓本将一頭?!”
蘇少塵連忙擺手:“那倒沒有。”
石申怒目:“本将生平最厭惡就是靠裙帶關系的小白臉!”
衆人皆知,中書令蘇懷公當年寒門入仕,能這麼快升至宰相之位,一方面是因才學,以及為官之道,另一方面也與其夫人出自河東裴氏離不開幹系。
這莽夫一張口,罵了南甯也就算,怎麼還把他爹給罵上了。
蘇少塵氣得跳腳,嘴巴自然也比腦子快了許多:“你大舅子不也是靠着長姐嫁給永王後,才一路被提拔上來的,順便将你也提上來了,說起來大家都是靠裙帶關系的小白臉……”
“況且你這大黑臉哪裡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