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張婷還沒結束,沈名姝跟她和蔡冉分别打了招呼,套上寄存在酒店的大衣就往外走。
酒店服務員主動招來了酒店外的出租車,沈名姝道謝上車。
幾乎沒有停留。
窗外黑沉沉的。
沈名姝靠着邊,腦海裡不斷浮現翟洵最後那句話,她強行将雜亂的思想轉到别處——夜盲症是老毛病,加上她有些低度近視,所以夜晚總沒那麼方便,但平時注意點,補充好維生素影響不大。
可今天這情況肯定不能再拖,想了想,伸手去摸手機準備預約挂号,幹癟的口袋讓她心口猛地一墜。
她快速回憶,今天沒帶手包,來時隻有一個手機在外套裡,她在車上倒是給蔡冉打過一個電話……但是寄存的時候她沒看手機在不在。
也有可能是掉在了存放衣服的過程中。
不過距離酒會開始現在已經快過去兩小時,找到的可能性比較渺茫。最後沈名姝還是讓司機掉了頭,路上又借手機試着撥了一下,無人應接。
回到酒店,服務員一聽是手機掉了也沒耽擱,忙轉身去尋,但找了十幾分鐘也沒收到消息。
沒多久,準備第二場的蔡冉看到門口的沈名姝,問清楚情況後,打算再讓人去找。
沈名姝這時已經沒了折騰的心,她把人攔下,腦子有些混亂,也不想在今晚再遇見那人了。
最後是蔡冉給她叫的車。
大概是因為身上空無一物,沈名姝一路上都有種空虛不安感,她把大衣攏着,情緒低沉。
聯系人是其次,手機裡有很多辛苦收集,還未來得及存檔的素材照片。
沈名姝抱胸靠到窗邊,眼中所見一片模糊,像某種未知的危險預示。
她的呼吸像白色霧氣沉在玻璃上,濃的像煙。
她還是給了自己一個清醒的認知——那天的見面隻是假象,她早該知道翟洵本就不是那種心寬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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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汽車在夜幕中行駛。
翟洵點了根煙,落下車窗,手肘搭在上面,沉沉地吸了一口。
司機張達是多年老人,看出他情緒不佳,想起半小時前接到的電話,又不得不開口:“翟總,本家夫人那邊來電話,說請您空了給回個準信,大年夜是在本家辦還是在紫園辦,她得早點安排了。”
往年老爺子在家時,翟家的二十幾口人都會回本家,但今年老爺子和幾個老友出國旅遊,臨走時交代一切以翟洵為主。
也無人敢質疑。
最初老爺子決定把企業交給四孫翟洵的時候,兩個叔叔倒是拉着翟家大孫翟州鬧過兩次。隻是翟洵上位後,直接把三人都踢了出去。
幾人哭到爹和爺爺面前,老爺子隻說一句:誰當家誰做主。
此後大家就有了數,加之翟洵掌權後作風狠厲,翟氏企業也如日中天,就再沒人敢置喙。
不過這幾年,翟洵性情越發難以捉摸,除了老爺子,連他爹大翟總的話都不太管用。
更别說打電話這位夫人還是後媽,老爺子今年不在,别說去哪個地兒吃了,翟洵去不去露臉都是個問題。
翟洵沒出聲,車裡的氣氛便不由沉的像威壓。
一支煙快抽完,翟洵低頭看着指縫間那張UV名片,随着拇指小幅度的剮蹭,在拇指下微微變形。
車内手機的震動打斷了這場施壓。
翟洵瞥了眼,接起來。
“四哥,你這露個臉就走,給主人吓得以為是怠慢了你,還得我給你安撫民心。”
“什麼事?”
那頭許嘉衍聽出語調不善,收了收玩味:“心情不行?那我給你說件有意思的。沈名姝手機在我這兒……”
翟洵掀開眼皮。
電話裡,許嘉衍說着說明前因後果,話了之際,拖長音調‘唔’了一聲:“别說,就這一會兒光景,又是微信又是電話的,還挺熱鬧,真是一如既往受歡迎啊。”
“是嗎?”
語調慢,聽不出喜怒。
許嘉衍等了一會兒,問:“怎麼說啊,我現在給你送過去?”
翟洵剮着指縫間名片的邊緣,煙吐出去:“不用。”
電話挂斷沒一會兒,他的手機再度震動,傳來許嘉衍的消息。
【那我讓她明天中午去吾粵拿。】
修長的指尖在窗邊彈了彈,白灰在風雪散盡。
翟洵手一揚,那張寫着工作室的名片像獵物奔逃,眨眼藏進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