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名姝是驚醒的。夢裡那三個字變成咒語,險些把她禁锢在漂亮的城堡裡了,她拼命跑,然後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喊她。
就要回頭的時候,醒了。
她揉了揉酸脹的頭,一看時間已經七點多。
靜音的手機裡有好幾條蔡冉的消息。
昨晚隻和蔡冉說不回去睡覺,後來腦子亂就把手機勿擾了。
【什麼情況,不回我?】
【剛見了帥哥,就徹夜不歸還不回消息,有情況啊!快點我要吃瓜!】
沈名姝:“……”
她都能想象到,蔡冉知道她昨晚住在翟家後的表情,回了一句:【等過幾天見面跟你說。】
沈名姝下床拉開窗簾。
江南區植被覆蓋面積很大,且多是四季綠植,一望去,似春暖花開的時節。
可分明外頭一片寒涼。
站了會兒,沈名姝轉身去洗漱。衣服紐扣被翟洵扯壞一顆,隻能把圍脖往下再拉一些。
七點半下樓,到了樓下,一眼便看到偏廳餐桌邊的男人。
她徑自走到對面坐下,從下樓到落座,整個過程幹淨利落。
桌上擺着各式餐點,冒着熱氣,是剛端上來的。
翟洵正垂目看着平闆,還未動筷。
“我有條件。”
清淡的嗓音悠悠在偏廳響起,翟洵擡眼,看了眼沈名姝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
她與他平視,他等着。
“你現在有女人嗎?”
翟洵一頓,眉眼上挑看她,沒有作聲。
“我不想發生和其他女人撕扯的事。”
翟洵眸光沉沉。
“回答我。”
換個人來聽到這話,大抵都會驚訝這質問居然是對翟洵的。
“沒有。”翟洵淡聲說,語氣裡不愉微顯。
沈名姝望着他:“第一,這一年内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包括結婚對象,我可以單方面結束關系。”
見他除了蹙眉,沒有多餘反應,沈名姝又道:“第二你不能再幹涉我的工作。”
她神情認真:“也不能再威脅我。”
翟洵聞言笑一聲,她完全用理性的态度來看待,像談判桌上對面的合作人,平靜地叙述訴求。
他示意她繼續。
沈名姝視線筆直:“這件事就不用讓其他人知道了。”
這樣的關系,對她對翟洵都不太方便。她道:“雖是理所當然,但還是說清楚,免得給彼此找麻煩。”
理所當然?
翟洵喝了口茶,眼睫蓋住眸色,他淡淡問:“還有嗎?”
沈名姝道:“我不住這裡,我會另外自己租房。”
翟洵這次又皺起眉頭。
“理由?”
“不喜歡。”
沈名姝知道翟洵目光冷下來了,她看着翟洵道:“這是我所有的條件。”
翟家對于她而言太過熟悉,她甚至閉眼也能臨摹出這家中的每個布置,留在這裡的每分每秒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冒險,她不想再重蹈覆轍,也不想時時刻刻回憶從前。
屋内有早餐的香味,饒是暖氣充足,在冰冷冬日,盤中熱氣也逐漸式微。
翟洵無甚情緒放下茶盞,道:“倒像是我在求你。”
“我求你放我,你放麼?”
翟洵拿濕巾擦手,目光還看着她,沒說話,隻這麼瞧着,她便已經感到強烈的壓迫:“别讓我找不到人,否則一切都不作數。”
食不知味的一餐,沉默持續到翟洵離開餐桌。
沈名姝肩膀的力氣終于卸去。
她沒那麼剛烈,從前在翟家伏低做小裝乖扮巧,出國為了生活,求學、見客戶忍氣吞聲也是常事。
可真要碰了底線,便是抽筋扒皮,她也絕不低頭。
可她還是做了退步。
人的主動想法與被動總是背道而馳的,她來時想得再多,再清醒,也還是有軟肋。
她和翟洵的十一年,就像掰開的兩半蓮藕,即便中間的藕絲斷了,隻要碰上,又還會牽扯出來。
彼此有怨,恨得要死,也還會被那太長久的記憶影響,無論是心理的,還是生理的。
她是這樣,翟洵也是。
沈名姝一動不動坐着,直至将自己的心思完全剖明白——這決定真的是翟洵逼的嗎?
最可恥的是,并不完全是。
有的事情由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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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司機已然等在車門外,說是翟洵吩咐以後專門接送她。沈名姝看了眼對面蔡家大門,沒說什麼,上了車。
先回酒店換了身衣服,司機再送她到工作室樓下。
到地方,司機禮貌問:“沈小姐,我下午什麼時候來接您?”
“暫時不用接我。”沈名姝看着司機為難的樣子,道:“他知道的。”
沈名姝上樓,出了電梯,聽到隔壁工作室傳來響動,似有争執,到自家門口才聽說是因為那家的老闆借了高利貸,讨債的人上門來了。
她讓前台注意些動靜,便進了門。
到辦公室就聽張婷說起房東免了三個月租金登門道歉,很多訂單也都一一回來,而且隻多不少。
張婷問她:“都解決了?”
沈名姝點頭。
“你,沒受欺負吧?”
張婷觀測着沈名姝的表情,問得相對小心。
她是想着能這麼大手筆針對她們的人,必然不是什麼小門小戶,要讓這樣的人消氣,隻怕不易。
沈名姝表情淡然,喝了口水:“還好,出門哪兒有不受氣的,能應付。你微信說華萊有消息了?”
她自如地岔開話題。
張婷還真沒再多問,拿出手機翻到相冊一張宣傳圖,說道:“剛出的,明年的華萊秀定在四月,除了自主報名的,華萊這次邀請的大都是新人設計師。”
華萊是國内知名的服裝展銷平台之一,也是設計師交流網站,隻要通過審核的設計師都可以發布自己的作品。
優秀的設計師還有機會成為品牌時裝公司的寵兒,或者直接和華萊簽約,位居首頁推薦位。
有點像微博的熱搜。
“你看看,要我來發報名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