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聽了辛雁的話,眸光微閃。竟似有些感動...這貌似,是她這兩年來,第一回聽見,有人說不怕她兒子。
但是栩洲那孩子挺能裝,也不能排除,是辛氏被他蒙騙。不曉得他的真性。
“說起栩洲。我如今,也難免不會回憶起他幼時的模樣。多麼純善努力的一個孩子,侯爺他卻偏...”秦氏低眉,手下憤憤捏着被褥,緊抿下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底心疼幾乎溢出。
“母親?”
秦氏說至一半,戛然而止,并未将話說完整。辛雁皺眉,輕喚秦氏。這才将秦氏沉浸在回憶中的思緒喚了回來。
“啊,抱歉。想到了些不好的回憶。”
秦氏對着辛雁,嘴角撐出一抹很是勉強難看的笑。辛雁見着她慘白的臉上,挂着的一抹勉強笑容。眉間皺得更緊。
近日來随着秦氏病情的加重,她也開始由起初的隔日來一回。變作了日日來。每回幾乎都要待上半天時間,即便有時沒有什麼話題可聊。秦氏也會讓林嬷嬷拿來針線,教她刺繡。
這些日子以來,在與秦氏的相處中,她陷入了秦氏的慈祥與溫柔之中。秦氏她...讓她聯想到記憶中,一個同樣溫柔的女子。
她難以想象,這般好的母親。居然會患上肺痨這種不治之症...
喻栩洲是怎麼想的?
他每日臉上挂着一張嬉皮笑臉的假面具,内心難道真如他所表現出的那般輕松嗎?
作為與他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妻子,辛雁知道。他平日那副輕松,其實都是假象。
隻因近日來,夜間時。喻栩洲常有夢魇的現象。
“我可以找到...我一定能找到...”
“我明明,都派了大批屬下去西鸾為我尋藥,甚至還發布過懸賞令。怎麼會...怎麼會找不到...”
“明明去年都得到消息,說在西鸾南邊,發現了靈芝蹤迹。明明手下都說已經成功采到靈芝,明明他們都替我偷偷運進壹洲。隻須我前去邊城取即可...”
“我設計一出失蹤假戲,滿心歡喜的跑去邊城,卻是什麼也未尋到...”
“究竟為何...究竟是被誰偷走了...”
“莫要讓我抓到那偷藥小賊,否則...我定要将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
卧房軟塌之上,傳來一陣抽噎,乃至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牙縫擠出來的夢語。
辛雁不是被這陣夢語吵醒,其實她并未聽清這陣微弱的夢語内容。
隻是夜深,忽地聽見一聲聲抽噎哭聲。
“祁緣?”辛雁下了床,朝屏風外哭聲傳來的軟塌方向走去。
可剛走至軟榻前,竟是瞧見。熟睡中的少年,五官幾乎皺成一團,雙頰邊盡是淚。
鼻子抽噎,嘴中一陣細微嗚咽聲:“不會…不能…”
“阿母,不要…不要抛棄栩洲…”
辛雁見此沉默。她坐至軟榻上,側身躺至他身側,朝他又靠近了幾分,共擠在一起,擡手無言輕拍着他的肩。
瞧見他臉上淚痕,好一會才似自言自語般,輕喃低語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在裝。”
伴随少女的輕拍安撫,陷入深度睡眠中的哭泣少年,原本皺成一團臉,逐漸松緩。漸漸安靜了下來。
那夜以後,每每到了晚上。喻栩洲總會睡得不安穩。哭倒是隻有那麼一兩次。
隻是一到深夜,他總會十分不安的夢語。依舊喃喃着那句‘阿母,别抛棄我’。
一到白日,他又立即變回了,那副沒心沒肺的無賴嘴臉。
尤其是這兩日,他的夢魇似乎也愈發嚴重了…
夜裡睡後,總是一副不安擔憂的愁容。
還有都遲也很是異常,常常跑來在喻栩洲耳邊傳道什麼信息。
每回喻栩洲高興的聽,最終又露出一副失望落寞的神情。
直至最後,都遲每次有信來尋喻栩洲。甚至不用言語,隻搖了搖頭。喻栩洲便就一副了然的模樣。
思緒回到此刻,辛雁擡眸看着眼前面色蒼白的中年女子。似想到了喻栩洲的字,于是便忽然問道:“母親,我想請問你。究竟是為何,會想到給夫君取‘祁緣’?”
秦氏聽後一愣,似沒想到她會突然這個問題。但也還是笑着,回答了辛雁的疑問:“祁緣二字,與祈願同音。祈願一切順遂,祈願平安喜樂,祈願栩洲他,餘生安樂。”
“這字,是當初栩洲的姐姐,歆然出生時,我同侯爺一并定好的。若日後,再有了二子。無論男女,老大喚常平。老二便喚祈願,但若生的是男孩,便喚同音字,祁緣。為他們取這兩個字,自然也有私心所在。”
“私心?”辛雁歪頭疑惑。
秦氏含笑點頭:“若将栩洲同他姐姐的字,組合在一起。那便是一句話。”
“祈願喻家往後,常平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