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困得厲害,說話發飄,怕是都沒仔細聽她說的話呢。
木蘭微微笑了一笑,卻想這樣也不錯,倘或他真仔細聽個明白,蓦地醒過神來,着急忙慌現下開始叫喊,那才不妙,今夜别想走了。
于是她不曾糾正,面上浮現的笑意隐去,扭頭望了望外面無有燈火、黑黢黢、重重疊疊的暗影,以及地上灑落着的或成片或細碎的皎潔月色,就連時時吟唱的秋蟲都在此時噤了聲。她在這無限的寂靜中,心頭無限的怅惘又悄悄冒了出來。
許久。
“……阿姐?”木竹努力撐起眼皮确認,疑心方才做夢,卻瞧見米糊的窗紙上确實朦朦胧胧地映出一個人的影子。
再不結束這對話,他就要徹底醒來了。
木蘭低聲回應:“哎,我走了,你睡吧,記着我說的話,照顧好爹娘和自己。”
她轉身離開,爹娘的屋外去不得,怕他們覺淺被驚動。遂徑直出了院子,走出熟悉的景色,一路就連支棱耳朵守夜的犬都不曾打擾,要不是手上沒有殘羹剩飯,木蘭為告别恐還會停下來喂一喂這看門守戶的人類好夥伴呢,但如今時間緊急,也隻能輕輕投去一瞥,趁它認出是熟人,并不狂吠,反而搖起尾巴時,既輕快又迅速地離開了。
木蘭上了馬,馬兒在她身下溫馴地打個響鼻,踱步幾次。白日重新習練的馬術有了效用,木蘭坐在馬上穩穩當當。她執起馬鞭辔繩,最後回望一眼家的方向,揚鞭一甩,策馬而出。
從明月高懸,到天色泛白,從旭日東升,到夕陽西下,從天色擦黑,到夜幕上重新布滿繁星點點,木蘭少有止歇,一路見過了數不勝數的山嶺密林、人煙密集之處,最後宿在了黃河邊上。
她枕着滔滔的江水聲入眠,夜間睡夢裡都是黃河的怒吼咆哮,而不聞爹娘小弟的呼喚。
第二日起身,找鄉民補充水囊、幹糧,木蘭再度啟程,辭别黃河,天色未晚就到了黑山腳下。
她勒住經過兩天一夜的跋涉已是累得大喘氣的馬匹,遠遠望着那森嚴戒備着的軍營,心中一時冰涼,又一時火熱。
木蘭定了定神,即刻投入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