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考濰又打架了,從看守所出來,何幸埋怨他:“你是服務人員,不要總是跟客人吵架。”
“我賣酒的也要服務客人喝酒?”周考濰點了一支煙咬在嘴裡,“他讓我喂他,我就喂咯。”
隻不過是捏着那人的下巴,拿起酒瓶就往他嘴裡灌,力氣大的把人捏到脫臼。随後在包廂裡和人撕打起來,對方重傷,他輕傷。
“你說他該不該打?”
“該。”何幸點頭,“和歐菲那個經理一樣該打!”
這樣一說,周考濰就開心了,一把摟住他夾在腋下,大搖大擺地走:“爺今兒心情好,走,上超市幫你教訓他一下。”
何幸好不容易鑽出來,理了理頭發:“不用了。”
“怕什麼?反正也不幹了。”
“盛斯遇說認識歐菲總部的經理,到時候幫我要回工資,你教訓完了我就理虧不好要了。”
安靜一瞬,周考濰将腳下的易拉罐踢到遠處。
“這幾天我都在後悔,應該在從縱爵離開那天就告訴你,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去找盛斯遇。”
何幸抿了抿唇:“那奶奶怎麼辦?”
“買個假镯子呗。”
“你傻吧!”他推了他一下,“那镯子跟了奶奶一輩子了,真的假的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嗎!”
“可那也不能把你推進火坑。”
何幸垂眸:“或許,也沒想象的那麼嚴重。”
“他對你很好?”
“嗯。”何幸點頭。
可以稱得上是關懷備至。
想象一下,平日裡自己需要點頭哈腰面對的人,在他面前卻行如蝼蟻。排着隊給他敬酒,哪怕得到個微笑也覺得不虛此行。
還有吳超那樣的人,發怒時好像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差點将他們禁锢在房間打死。
看見盛斯遇瞬間變成惟命是從的跟班,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一個縱橫商場,本該酒池肉林貪婪放縱的商人,偏偏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挺拔身材和英俊面龐。
他謙遜有禮,待人和善,細心又有耐心。
何幸沒見過這樣的人,就像沒見過神仙下凡。
“越是好就越危險,”周考濰說,“當心他騙你!”
“騙我什麼?”
周考濰急道:“騙色啊!”
何幸臉色微紅:“我們都結婚了……”
周考濰一時哽住,又歎氣:“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就這麼幾天?”
“沒有。”何幸後退半步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周考濰的心接連被重力擊打,很難得露出無助的一面。
“何幸,你會永遠記得我們一起玩的日子嗎?”
“當然記得!”何幸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隻和他簽了一年合同,還清欠債肯定就分道揚镳了。”
周考濰臉上的笑意濃了些,很快又降下來:“孫天其他們明天回來,大後天是他的生日。之前我已經跟他說了我會安排,不然他們就都留在臨城,不會回來了。”
何幸問:“因為你才回來的?”
“嗯。”周考濰點頭,“真不知道怎麼才能花最少的錢,找一個最大的場地,還要堪比當初的牛仔派對。”
他的落寞被何幸看在眼裡,突然想到了什麼,猶豫着開口:“我有一個想法。”
“什麼?”
何幸說:“盛斯遇的房子蠻大的,我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如果不過夜的話,在他上班時搞個生日宴看看行不行。”
周考濰皺眉:“可是人很多,起碼有二十個,他真能同意嗎?”
隻要将時間控制好,完全可以在盛斯遇不在家的時間裡打掃幹淨,不給他添麻煩。
但問題在于,真的會有人大度到将自己居住的房子借給别人開派對嗎?
何幸覺得機會很渺茫,但又不忍心看周考濰難堪。
沉默将二人籠罩,他的心沉下來,知道自己的舉動并不完全是為了幫周考濰渡過難關。
更想給自己找個合适的理由,來解決一下,那晚瞥見的恐怖笑容。
“我就去問問,他同意就好,不同意我也沒辦法了。”
信息提示音響起,銀行卡來了到賬信息,超市那邊打過來的。
原封不動歸還了他本月改得的工資,之前投訴成立的五百元也沒扣掉。
那晚看完電影後,何幸一直沒主動講話。
早上吃飯時,廚師會按照自己的口味準備飯菜。
聽着小超跟盛斯遇報告縱爵在各地娛樂場所的營收情況,聽盛斯遇用娴熟的英語講電話,聽上去是事業開花。
他快速填飽肚子,說一句:“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而後就回到樓上,将自己關進房間。
今日奶奶出院,他們一起吃了飯後,何幸帶着難以啟齒的請求回到家中。
進門就用掌心捂熱鼻尖,聽見電鑽聲音傳出,原來是廚房的空調壞了。工人們穿着印刷公司名稱和電話号的服裝進進出出。
兩個人抱着剛拆下來的空調一邊說話一邊朝玄關處走,何幸埋頭換鞋,剛鋒利的鐵片正朝自己而來,一擡頭已經近在眼前。
他心裡一慌,眼前突然多了一隻手,擋住他的臉:“當心。”
兩個工人擡着空調兩端,彎了彎腰:“不好意思老闆。”
“沒事吧?”盛斯遇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何幸擡眼,對上他關切的目光時,心裡的緊張驟然放下:“沒事。”
他覺得自己患了ptsd,症狀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反應是會自卑、自責。
盛斯遇揮揮手讓他們先走,順勢摟住何幸的腰:“進去吧。”
晚飯時間。
何幸下樓就見盛斯遇站在落地窗前,為散尾葵的葉子擦拭灰塵。
他沒戴耳蝸,聽不見自己的腳步聲,何幸正要往回走,卻聽他開口:“臨時換了空調,晚半小時再吃飯。你餓了少吃些餅幹,今天的晚餐比較豐盛。”
驚悚在于他并未回頭。
何幸清了清嗓子:“你……你怎麼知道我下樓了?”
颀長的背影未動,盛斯遇手中拿着幹淨的巾帕,捧起一片葉子仔細擦拭。
何幸半信半疑走過去才發現落地窗反光,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見樓梯。
盛斯遇轉頭,盯着他的唇:“沒找到餅幹?”
“我……”想要得到答案又心裡别扭不好開口的滋味真難過,他探過身子,耳朵擦着他的臂膀,從花盆後面拿起噴壺,認真地字正腔圓道:“我幫你噴水吧。”
盛斯遇微笑着指了下綠葉。
潔淨似假花,最後一片葉子,他已經擦完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