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呈宣撐着傘快步來到李長邪面前,擋住落到他身上的雪,勝若山河風光的臉上隐見擔憂之色,問道:“父皇有沒有對二尊兄怎麼樣?”
“你來做什麼?”李長邪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問道。
李呈宣見他沒事,也便放下心來,聽到這話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微微一笑說道:“我偷偷來的,沒有被人發現,倒是父皇為何要禁二尊兄的足?”
“問那麼多做什麼?”李長邪神色淡淡。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李呈宣倒像是十分關心李長邪的樣子,隻不過李長邪的回答總是不冷不熱,聽着甚至顯得冷漠。
王央衍躲在不遠處的柱子後面聽着兩人的談話,不禁猜測起二人的關系。
五殿下的母妃是宮中的賢妃,聽聞從前倒是與二殿下的母妃關系極好,兩人經常相互挽着手一同到禦華園裡散步談心,如此說來,二殿下與五殿下想必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隻不過聽聞傳聞裡的那場火災過後,五殿下的母妃不幸離世,賢妃因此整日愁雲滿面、郁郁寡歡,曾懇求帝君允許自己将二殿下帶在身邊當親生兒子一般養育,但卻被拒絕了,而賢妃每次因為心中擔憂前來廣信殿看望時,總是被二殿下拒之門外。
二殿下與五殿下許是從小結下的深厚情誼,不然五殿下也不會冒着抗旨不遵的危險前來探望。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裡的談話聲漸漸消失,隻聽到李呈宣最後說了一句,“那我先走了,明日再來探望二尊兄。”
李長邪嗯了一聲。
輕緩的踩雪聲随後響起,還有吱呀的舊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
“出來吧。”過了會兒,李長邪忽然淡聲開口,他修為遠高于王央衍,自然在先前就感知到了她的到來。
話音落下,王央衍從柱子後走了出來,緩緩走到他身旁,看着李呈宣離去的方向,問道:“你坐在這裡其實是在等他?”
即便修士寒暑不侵,不在意淋雪,但大可不必僅因為要看雪便坐在這院子裡,那樣未免顯得無聊和矯情。
“你來這裡做什麼?”李長邪不置是否,隻是問道。
王央衍笑了,懶懶地在堆滿雪的地上坐了下來,把手上的糕點抱在懷裡,慢慢地把包裝拆開,然後拿出裡面的一塊糖糕遞到他面前,“吃嗎?”
李長邪看着她手上的糖糕,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搖了搖頭。
王央衍沒有多說什麼,大大咧咧地把糖糕塞到嘴裡,話語帶着嘲笑之意,一邊咀嚼一邊模糊不清地說道:“你怎麼誰來都要問一句來這裡做什麼,難道沒事就不能來了嗎?”
李長邪再次皺了皺眉,不是因為她的語氣,卻是覺得她這般邊吃邊說太過粗魯了些,再加上她坐在那裡的樣子可以說是毫無形象,實在是有些難看。
他的身份不凡,向來養尊處優,即便如今落魄了,依舊保持着原有的習慣,知書達理修身養性,手下的人個個對他畢恭畢敬,姿态禮儀應有盡有。
他所見過的女子也都是公主小姐這般的大家閨秀,卻從未見過如王央衍這般随便在雪地裡找一處便能坐下,甚至就連吃東西都是直接用手拿,還邊吃邊說話含糊不清的女孩子。
李長邪知道王央衍來曆不凡,但卻不知道原來山裡面的修道天才居然如此随意。
“藏劍山好歹是與妄仙派并列的大陸第一宗派,教出你這樣的弟子實在是有些丢人。”
話音剛落,王央衍果然察覺到不對,但所關注的卻不是後一句話,微微挑眉,她轉頭望向輪椅上的李長邪,輕傲的眉眼間多了些認真與疑惑,道:“妄仙派算個什麼?怎能與我劍山相提并論?你這是在羞辱我?”
即便她已被逐出山門,但到底曾經是藏劍山裡的人,縱使大陸上絕大部分修士都如李長邪這般認為,但若是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她可不會答應。
李長邪無法理解為何她會覺得他是在羞辱她。
即便真的是在羞辱她,那也該是後一句說她丢人的話,這她為何能從第一句話中聽出他在羞辱她?
所有的人都認為藏劍山與妄仙派并列為大陸第一宗派,難不成所有的人都在羞辱你?
李長邪微微垂眸,亦是朝她看了過去,于是便恰好看到了她雪下通透而清澈的雙眸。
很亮很清,很少女氣。
不管怎麼看都很漂亮。
李長邪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問道:“我很好奇,你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我為何會知曉你的來曆,而且将你與妄仙派弟子相提并論莫非還委屈你了?”
王央衍看了他一眼,眼中之意不言而喻。
當年白胡子師父在山中向她講道時,每每提到妄仙派都隻是簡單略過,臉上的神情總是不經意地流露出淡淡的輕視,即便是談到世間年輕天才時,他也隻提及了一個名為白以溯的少年,如此看來,妄仙派能出幾個好的弟子?
“不管委不委屈,你那麼說就是不行。”
李長邪微微挑眉,他自然明白世間劍修大多是自視甚高之人,何況是藏劍山出來的人,即便被稱為第一,就因為多了并列二字那便是不可以。
如此想法不可不謂之自負。
“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說和我一樣的話,難道你還要告訴那些所有的人一句不行?”
王央衍神色平靜,就好像曾經遇到過類似的事件,說道:“我劍山弟子向來以劍論道,自然也該拿劍說事。”
李長邪自然知道這是要以武力服人的意思,見她目光淡靜,并未覺得自己說法有任何不妥,也似乎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唇角淡淡勾起,冷笑出聲。
“呵。”
他的笑聲很輕,像是許久沒有笑過,故而顯得有些生疏,但到底還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