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現在還是無法确定王深藏的心意,更不敢去試探。
一頁天書到底有多大的誘惑力,王央衍心裡還是有點數的,她自認并不值那張山河社稷圖,把她嫁出去順便再娶個王女回來,對大周來說無疑是一筆劃算的生意。
隻是……為什麼要嫁的人是她?就因為她是王深藏認準的徒弟?
如今看來,這個身份多少有些讓人受不起了。
這時候的王央衍,感覺自己仿佛成為了一個囹圄深陷、無時無刻不被周圍無數雙眼睛盯着的獵物一般。
身不由己,令人厭倦。
“既然心中不喜,何不幹脆敬而遠之?”聞溪午窺到她眼底藏着的不悅情緒,莫名道。
王央衍微微眯眼,“什麼意思?”
聞溪午笑而不語。
王央衍許是意會了幾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招呼也不打便往門外走去。
“且慢!”
就在王央衍即将踏出門的時候,聞溪午卻忽然喊住了她,笑聲朗朗如謙謙君子,“不如你幹脆答應我三弟的求婚算了,那樣豈非省事多了?”
幾個月前,聞家三公子聞說曾經親自登門向王央衍提親,隻不過被趕走了。
王央衍自然記得此事,微微眯眼,沒有回應。
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
不管是為了拒絕一門親事而接受另一門親事,還是與誰成親,對于她來說都沒有可能。
“算了,大祭司估計會殺了我。”聞溪午自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見她不回話但态度已然十分鮮明,淡淡一笑,搖起了扇子權當自己方才什麼都沒有說,搖了搖頭。
王央衍不知道他話中的深意所在,很快離開。
看着王央衍的背影,即便憨憨如林深鹿都察覺到了她的些許怒意,來到聞溪午身邊問道:“剛才說的話是不是太過了?”
聞溪午沒有說話。
“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林深鹿繼續問道。
聞溪午知道他指的是哪句話,微微挑眉,雙眸之中多了些許漠不關心的冷淡,道:“她這樣的人,并不适合呆在陵川,我那是在幫她。”
……
王央衍借着醉意橫沖直撞進了宮城,一路上沒有人敢阻攔,她直接拿着不久前問王深藏要的令牌進了廣信殿。
今天的雪小了很多,但還是有點點的白色從天上飄落下來。
王央衍走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醉了所以導緻情緒很急,她三步作一步地來到長廊上,沿着前方走去,一直到看到輪椅上的那個身影才停了下來。
因為醉意未消的緣故,她的臉很紅,嬌俏的鼻尖也仿佛被雪天凍傷了一般,透着微紅,小口地喘着氣,呼出的氣在空氣中渲染成白霧,漸漸散去。
王央衍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上前。
她現在隻是有些無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一呆,如果有人陪着并且是不太相熟、不愛說話的人,那就更好了,一起說些話,又或者不說話。
所以她找來了這裡。
除此之外,自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她想見見他,見見李呈宣,遠遠看一眼也好,那樣的話,她或許會感覺一點溫暖吧。
風輕輕吹拂,沒有太多的聲響。
李長邪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一般,閉目養神,安靜沉默。
王央衍坐在長廊前的台階上看天上的雪,餘光窺到高高的宮牆和遠方的山峰薄霧,忽然感到有些難過,睫毛輕顫。
眼簾微垂。
她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從不輕易脆弱,她隻是覺得有些累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就覺得自己無知到無藥可救,在這陌生的陵川城中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這麼多年來,她唯一懂得的就是修行與心性,但要想在大周王朝的世俗之中存活下來,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身邊的人任何一個都比她要聰明得多。
她終于發現在這偌大的陵川城中自己竟是如此地孑然一身,孤立無援……
王央衍坐在原地失神許久,等到面前似有陰影籠罩過來的時候,她猶如忽然從夢中驚醒一般,下意識擡頭看去,便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李長邪。
隻見眼前這名帶着面具的男子眸光冷淡,似極了眼前這一片茫茫飄雪,與世無關般的漠然自顧,他正平靜地看着她。
王央衍愣了愣,不明白李長邪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張了張嘴正要開口,但正準備說出來的話卻不知為何忽然哽在喉中,心裡忽然生出極大的難過,隻能沉默。
她眉眼間帶着幾許疲憊與失意,還有顯而易見的冷漠,不知是對誰的,雙眸似隐有淡淡水色,那仿佛晨間的早霧朦胧,不知從何處去亦不知何時消去,難以捉摸。
她毫不松懈地抿着唇,不願讓他人看出她情緒上的脆弱,隐隐彰顯着不屈,看着很是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