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袅袅的聞府前廳裡。

王深藏正坐在正中央的桌案後，挽袖随意地烹煮春茶，桌上有熱霧生出，周圍沒有其他人，廳外門前是流水的竹笕，叮咚作響，清幽甯靜。

他前日來到聞府，與聞家家主在書房聊了會天，此時天聊完了，聽說外面有很多人要見他，剛好他也無事可做，有些人也許久未見了，見一見也無妨。

同樣的，他相信就算他什麼都沒有說，也會有人主動拜訪。

這不，門外便有人來了。

宋朱顔命人在外等候，一人踏入了正廳，她看向前方一襲白色錦袍、其上繪着星月圖紋的男子，隻覺得後者與那年初見時候一般無二，還是一臉的漫不經心，從來不願認真看人，仿佛知曉世間一切，就連她會來到這裡都有所預見，沒有感到半分驚訝。

“你的徒弟好像并不讨人喜歡。”宋朱顔沒有行禮，語氣也很随意。

“阿離确實不太讨人喜歡。”

王深藏早已習慣了她不向自己行禮，臉上沒有太多的無奈，聞言亦是神色不變，擡頭看向門外，唇邊寵溺的淡淡笑意，“隻不過她卻很讨本座的喜歡。”

正是這時候，王央衍恰好出現，走了進來，來到王深藏面前很是自然地伸手，從他手中接過來一杯茶。

“你一定要這樣嗎？”宋朱顔見到二人如此親近，化着精緻梅花妝的豔麗的臉上神色冷漠，一語雙關。

王深藏微微挑眉，不知她這是何意，并未回答。

王央衍有些意外，同樣不解，拿着茶杯回頭看了一眼宋朱顔。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來了聞府，這背後的寓意凡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我隻問一句，這是陛下的授意嗎？”宋朱顔沉聲問道。

她的态度很明顯不是面對朝中重臣該有的，不僅如此，她的語氣裡還有着責怪與埋怨。

王深藏并未因此不悅，更是沒有做出任何回答，畢竟...他本便不必回答任何人的任何問題。

站在一旁的王央衍則是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微微垂眸，看了王深藏一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宋朱顔早知道王深藏會是這樣的态度，深吸一口氣，收斂住神情，看着他沉聲認真問道：“你會選擇我嗎？”

她這句話問得奇怪，王央衍微微挑眉。

王深藏卻知道宋朱顔的意思，擡眸看向後者，看到她帶着期望的眼神，和那袖中那雙因為緊張而握成拳頭的手，他忽的想起當年初見時宋朱顔時，她還是一個小姑娘，一臉的天真可愛無憂無慮，沒有如今這般光彩照人和情緒深切。

王深藏不由得沉默了會兒，歎了口氣。

“未來的帝君是誰，對于我來說并沒有那麼重要，你不要這麼擔心。”不知是不是考慮到宋朱顔的情緒，他的語氣放輕了些，平靜開口。

宋朱顔如今是太子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會是未來的大周帝後。

隻不過，總是會有人擔心王深藏會忽然看中某一個帝子，繼而向帝君提議，廢除當今的太子，另立他人為帝，雖然這樣不太符合王深藏的作風，但因為他确乎有這個權力，所以總有人那樣推測，再加上，如今的大周王朝，未來的一段日子确實會風起雲湧，突生異變并不奇怪。

王深藏說的那句話，算是一種承諾，同樣也算是一種安慰。

王央衍沒有想到王深藏有一天會顧慮他人的情緒，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反觀宋朱顔，聽到王深藏的話後像是放下了重擔一般，臉上出現了罕見的微笑，眸中閃動着悅色，豔麗動人。

在所有人的眼中，這位高貴傲然的太子妃從來都是不喜言笑的，即便是在太子的面前，她臉上的神色都不會有幾分變化，如今這般喜形于色，若是旁人看了怕是會感到十分訝異。

王央衍覺得自己算是旁人，便多看了宋朱顔一眼。

宋朱顔自然是個美人，笑起來也當得起世人口中的傾國傾城，甚至可以說是如同她的名字一樣，仿若紅顔禍水一般。

想到這裡，王央衍将目光移開，冷漠地看着自己杯子裡泛着熱氣的茶，沒有再喝。

過了會兒，王深藏與宋朱顔又繼續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王央衍一句都沒有聽，更不知道宋朱顔什麼時候走的，待回過神來的時候，手裡的茶已經完全冷掉了。

“師父……”

王央衍輕輕把茶杯擱在案桌上，雙眸擡望向案後的王深藏，聲音十分平靜，她不知道王深藏為何要她來這裡，但來了也好，她剛巧有些問題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