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織将兩件事暫且記下不提。
她邀請兩個孩子留下用晚膳,阿月一再推辭,宋止戈卻覺得債多不愁,總之他打定主意,要進深山,去尋好東西感謝五娘子。
雖是招待兩個鄉下孩童,福金卻沒有輕視。她正經照着待客标準,在花廳開席。
除了蘇織點名的木耳雞蛋饅頭、橙釀蟹,另還有盛着石榴、紅柿子、花木瓜的鮮果盤,梅子蜜煎,一道臘牛肉筍丁,一道紅燒肉、一尾鮮魚,兩樣時蔬。
因阿月兩個年紀尚小不能飲酒,隻每人上小半盞甜米釀,怕五娘子不盡興,又給上了白豆蔻熟水。
阿月兩個哪見過這等盛宴。
阿翁也沒吃過呀。
丫鬟将黃澄澄大橙子放在阿月跟前,阿月一時不知該拿它如何是好,無助的看着宋止戈。
宋止戈上手就要剝皮,福金語帶笑意的止住他動作。笑着取來一柄沒開刃的銀刀,取下橙子頂蓋,切開一條口,露出裡面蟹肉,又遞給他湯匙。
介紹說:“這幾個橙子正經剛摘下來的,就長在阿月小娘子家屋頭呢。”
阿月瞪着這個外皮金黃,裡面黃白相交的橙子,聞着香氣,怎麼也想不出它是自家樹上的果子。
福金動手,幫她舀出來,說:“這道菜呀,得選黃透了帶枝的橙子,把頂蓋截開,去了瓤,把蟹黃、蟹油、蟹肉通通放進去,再把頂蓋放回去,放在小甑裡頭,用酒、醋、水,和着菊花蒸好以後用醋和鹽拌着吃。”
阿月好奇的嘗了一口,驚喜于口感豐富,既有酒香,又有菊花和橙子以及螃蟹的香味。
眼看着又端上一碟十隻男子拳頭大的河蟹,她比量了下,說:“我們閑時也去诓蝦蟹,但咱這的水裡頭,隻有小蝦小蟹,用火幹燒着吃,沒什麼滋味。”
蘇織飲了半盞甜米釀,她酒量不好,酒意上臉,嫩白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也水汪汪,一手托腮,一手持箸,夾了塊筍丁在嘴裡慢慢品。秋筍不比春筍殼薄肉嫩,要先焯水,混着臘牛肉的獨特氣味,煙熏香氣和鮮美筍味在口腔中充盈。
“可以油炸呀”,她說:“油炸小蝦和小螃蟹,脆脆酥酥,好吃。”
宋止戈打紅燒肉裡艱難擡頭,嘴裡塞的鼓鼓囊囊:“誰家油多的吃不完,一點不值錢的蝦蟹,倒用油去炸,不怕阿娘打爛屁股。”
蘇織失笑。
是她想當然了。
縱然前世裡頭再艱難,除去被幽禁的那段時日,倒也從未苦過她。
“那改天,咱們去捉了魚蝦蟹,我出油,一同炸了吃。”
說着,她又半是抱怨半撒嬌:“福金,半盞甜米釀不夠吃,我想吃薔薇露。”
福金還沒說話,湯婆子大呼小叫的打花門外而來:“還想吃薔薇露,我看福金你是想上天,居然背着我偷偷給五娘子吃酒。看我回去禀名主母,定要打你們一頓闆子。”
香芸和幾個立着伺候的小丫鬟聞言,都吓得縮脖。福金卻不怕湯婆子,非但不怕,反而笑吟吟去扶着她:
“好婆婆,你可來了。五娘子非要吃薔薇露,我這裡是沒有的,您跟她講一講道理。”
又說:“這趟出行您是總管,您說說,咱們可帶了薔薇露沒有?”
湯婆子‘嘿喲’一聲,道:“薔薇露,那都是郎君們酒宴上吃的,哪有閨中小娘子,鬧着要吃它的?咱們這趟出來的急,廚下能有做菜的甜米釀和黃柑酒,都是他們想得周全了。”
福金朝蘇織擠擠眼:“您可聽到了,要薔薇露就沒有,隻有甜米釀和黃柑酒呢……”
蘇織便就招手叫香芸:“速去,速去,取黃柑酒來。”
湯婆子知道上了當,連忙制止。
“那不成。五娘子不能吃酒!”,她話說的忒強硬,兩隻眼睛立起來,毫不留情的模樣。
蘇織眉頭一蹙,撂下筷子,眼見得就要發脾氣。福金急忙扯住湯婆子衣袖,拉她坐下,道:“螃蟹寒涼,五娘子方才就說吃了胃裡涼涼的,吃盞熱酒壓一壓才好呢。”
又道:“若逢宴飲,和小姐妹們聚會,主母也許五娘子吃酒。如今就在家裡,又沒有外人,隻吃兩口,我自服侍五娘子回屋休息,兩位小客人,也安排人送回家呢。”
湯婆子讷讷無話可回,福金又道:“我病了這些日,您老勞苦功高,一會兒我可得借花獻佛,好好敬您老兩杯。”
給湯婆子戴高帽,哄得她頓時高高興興,卻故意說:“咱們做奴婢的,伺候主子是本分,我在家裡半輩子勤懇,那可不敢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