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他的話剛到嘴邊,顧忌人多,又咽了回去。
當下一衆人浩浩蕩蕩,往半山而去。
若與帽桐山相比,寺後小山,無異蚍蜉大樹。但在淮陽城中,可足不出戶賞玩山景,已是難得。
平日裡,山上從不斷人。今日節慶,人們要麼去街面遊玩,要麼寺廟排隊等福粥,山路竟隻有他們一行。
蘇織心中已有成算,聽薛紅楚細細講完,果然不出所料。他家商隊有人認識榕城的陳水手,知道他家種着番薯。把陳水手家世來曆地址等一并托出,薛紅楚驕傲道:“如何,哥哥足夠靠譜吧?”
扭頭瞧見她平靜的表情,薛紅楚腦筋略一轉彎,立即道:“你已經知道了?”
榕城也有蘇家人!
“多謝薛兄長費心。我也是昨日才知曉詳情,薛兄長果然誠信,人也仗義,難怪我三兄對你贊不絕口。”無論如何,人家把她囑托放在心上,留意打聽,她很感激。
薛紅楚裂開嘴,“敏嘉誇我呀……那倒也……挺好,挺好……”他挺挺胸膛:“以後有需要的,隻管來找哥哥。”
看眼落在後方,緩緩行走,四下張望,似乎當真在賞景的顧祯,蘇織低聲:“兄長怎同他走到一處?”
“誰?”薛紅楚茫然,見她目光所在,恍然:“你說陸兄啊……我打家裡出來,本想去看傩戲,碰上陸兄。他說天欲落雪,要來寺裡碰運氣賞雪,我閑着也是閑着,就作伴來玩。”
擡頭看看天,蘇織無語:“晴空萬裡啊…”
“嗳?”他也看天,詫異:“當真呢……”撓頭,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半山有一處占地極廣的竹林。松竹常青,但地上鋪滿枯黃落葉,腳踩上去暄軟。法慧不是獨身一個帶着蘇織來玩兒,他在寺裡也有徒弟,兩個徒弟散開,在前頭拿着棍子敲打。
方平有些不解,李保解釋:“打草驚蛇,雖說山上常有人來,蛇也冬眠,但還是小心為上。”
法慧很快就指出了竹筍,自有人上去挖出砍下,裝籃帶走。難得出來,蘇織見身邊人興緻勃勃,吩咐她們四散去玩兒,身邊隻留福銀和春檀兩個。
香芸先還在猶豫,餘光看到陸郎君立于十幾步外,望着一株碗口粗細的勁竹出神,她低聲告罪,緩緩退開,裝作尋摸冬筍的樣子,從側邊畫圈,慢慢向他接近。
春檀笑着說:“可惜山上沒有獵物,娘子也沒帶弓箭,否則倒是實踐的好機會。”
福銀嗤她:“你可别亂出主意——佛門聖地,少造殺孽罷。”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林外忽然傳來喊殺聲,一夥五六個蒙面男子舉刀沖進竹林,領頭的四下環視,直奔蘇織而來,後面幾個高喊:“爺爺們隻求财,不要命。不想死的就别動!”
變故發生的太快,有個婆子看着明晃晃的刀光,吓得咿呀亂叫,無頭蒼蠅似的亂竄,正擋在領頭人路上,那人刀勢收不住,一刀割在她肩膀,血濺出來,被吓壞的丫鬟婆子們尖叫四散。
薛紅楚起先也被吓到,但他畢竟是纨绔,平日沒少和人打架鬥毆,雖不至傷人性命,倒也不畏刀劍。回過神來,見那夥人直奔蘇織而去,罵一句“直娘賊”,奪過身邊一和尚手裡棍子,拔腿就往那邊去救。
與此同時,顧祯一淩,躍起,直奔領頭人。他們快,卻都沒有那領頭之人速度,那人眼見要到蘇織面前,橫刀相向,想要挾持她。本以為不過是個嬌弱小娘子,手到擒來,不妨她杏眼圓睜,揮袖間一抹精光閃過。
“嗆啷”一聲,這小娘子竟拿匕首招架住他的刀刃。
領頭人眉眼一厲,道:“我勸你放下,好生聽我的話,保你性命無憂。”
刀刃錯開,他揮刀再去,蘇織腰肢彎轉,身體從他刀刃下滑過,錯過瞬間,竟持刃劃破他衣袖。
他再想不到蘇織能有這般反應,怒道:“找死!”不再留情,手下長刀揮舞,直奔她脖頸。
薛紅楚在後頭瞧見,魂都飛了,暗道不好,卻見一道淡藍身影閃過,銀光軟劍一彈,将長刀撥開。
薛紅楚大出口氣,卻有個蒙面人舉刀朝他殺來,他一面躲藏招架,一面高呼:“陸兄,務要當心,我家下人就在寺中,聽到不動,必要來援。”
他方才就見有和尚往山下跑,邊高呼求援。
其實也未必來的那麼快,但總歸是個震懾。
領頭人目光陰恻恻,看着擋在蘇織身前的少年,與小娘子那軟綿綿、無甚勁道的匕首相比,少年手中軟劍,叫他感受到威脅。
“我等隻求财,不想傷及性命,小郎君現在走,我隻當沒見你。”
顧祯冷笑:“官家女眷,豈容你等放肆。我勸你現在離去,我也隻當沒見過你。”
領頭人:“你!”
他們本為另一事而來,寺中聽到人議論蘇家富貴,又見蘇織身邊隻得丫鬟婆子,沒幾個護衛,想要順便劫持她,威脅蘇家拿錢贖人,本以為是手到擒來,沒想到不僅蘇織一個小娘子敢拿匕首招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書生,竟也深藏不露。
兩廂不和,打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