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聞聲,高聲道:“你們還不快些進來,在外頭羅唣甚麼!”
又對蘇鳴之說:“是我的兩個孽障來了。”
一時,蘇敏嘉、蘇敏言,并着顧祯,三個少年一列排開,與蘇鳴之兄妹互相見禮。
崔氏指着顧祯,介紹稱:“這是陸景如,同我們家也是世交,如今跟着老太爺學習。”
顧祯其實并不想來,隻是散學後,被敏嘉纏住,死拉硬拽非要他跟着,他打聽了客人身份,忖度在京城中與其并無交集,對方興許聽說過,但應當不認識他,這才不得已跟來。
蘇鳴之果然不認識顧祯。
說起來,他也算國戚,但顧祯在京城中有才名,卻很少出來交際,和蘇鳴之這種人家,更是素無往來。因此蘇鳴之聽說過顧祯的名字,卻沒有見過真人。
聽到别人介紹他叫陸景如,跟着蘇家老太爺學習,心裡先就高看了兩分。
概因蘇溫官職不高,才學乃是實打實。他不輕易收學生,能被他看中,收入門下跟着學習,想必是有真才實學。
幾下裡互相介紹,按年齡分過大小,敏嘉最大,陸景如次之,蘇鳴之排三,敏言自然是那個小的,當下兄長弟弟一通亂叫。
好容易安生些,因要招待他們用膳,崔氏叫敏嘉等人帶蘇鳴之兄妹去府裡轉轉,敏嘉打頭,一行人魚貫而出。
甫一出門,忖着長輩們聽不到,敏嘉落後兩步,圍到蘇織身邊,說:“阿織出城跑馬,怎地不叫我們,反邀了紅楚?”
敏言也關心:“聽說你們和村人起沖突?他們粗魯,可有傷到你們?”
蘇織搖頭,一一回答。
其中關竅,當着外人不好多說,但她回府之後,先見了管事,已經吩咐下去,今後再不會免費發放番薯糧種,想必管事會将此事告知嬸娘。
她本想直接回房休息,敏嘉聽說蘇鳴之送了她一柄袖箭,慫恿去校場試箭,蘇織也心裡癢癢,本打算參觀府邸的一行人,轉道去了校場。
遠遠就聽到有破空聲傳來,敏嘉扶額:
“小花也太努力奮進了。”
揶揄的去看自家妹妹,說道:“你若再不努力,戰場上怕是要輸給小花了。”
午後的太陽籠罩着一行人,蘇織懶洋洋眯着眼。一大早出門,又經曆許多波折,她本就犯困犯懶,因身邊都是自家人,雖有外客,在她眼中卻也并不陌生,難免提不起精神,走路塌肩駝背,腳後跟拖地,瞧着與那等鄉間賴漢無異。
蘇鳴之無意間瞥見,他最看重風度禮儀,不免皺了皺眉,環視四周,蘇家哥兒倆是早見慣了,在他們眼中,妹妹無一處不好,眼下這般走法,乃是蔑視世人,頗有魏晉風度的步伐。
顧祯有心糾正,但這一年來,他被蘇織怼的沒有脾氣,也不發聲。
校場越來越近,蘇鳴之耳力驚人,早早聽到演練兵器的虎虎風聲,随着風聲愈烈,校場上一道紅衣映入眼簾。
紅衣少女黑發束髻,手持一杆白蠟紅纓槍,前突後刺,身姿潇灑,勁道十足,紅纓槍前刺出去帶着獵獵風聲,少女一個反手,長槍在手中翻轉,橫掃一片。
衆人不免齊聲叫好。
敏嘉贊道:“小花的槍法越發精進了。”
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敏嘉兄弟兩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暫且不提,顧祯和蘇鳴之于武藝有所造詣的,都滿眼贊歎,他們的反應都沒有晉七嚴重。
陪同蘇鳴之而來,淮陽蘇家書香門第的名頭,在進城後他也有所耳聞。本以為隻是大戶人家一次禮節拜訪,萬萬沒有料到,居然看到了有點陌生,又頗為熟悉的槍法。
晉七眉頭緊蹙,表情驚疑不定,出于詫異,脫口而出一句“咦?”
他聲音雖小,卻瞞不過蘇鳴之。
他看了一眼曆來臉上挂笑,行事老道的晉七,見他瞳孔放大,掩飾不住驚異,低聲問:
“怎麼了?”
晉七下意識掩飾:“沒什麼。”
“這位娘子小小年紀,武藝驚人。”
他内心波瀾頻起,恨不得兩步沖到近前盤問一番,衆目睽睽之下,隻好再三忍耐。
小花見到有人,一套招式走完,收招放槍,又抽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寶劍,與蘇織遙遙而立,沖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蘇織失笑。
敏言也笑了,難得打趣道:“阿織快去,叫我瞧瞧,你劍法長進多少。”
敏嘉逗道:“若是有朝一日徒弟赢了師父,咱們才應該慶幸呢。”
“我看難”,敏言說:“咱家阿織夠能吃苦了,奈何小花實在是…”
蘇織的心思,家裡旁人如何作想,敏言沒有問過,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測,但這份猜測過于驚人,不敢言之于口。他試探性的問過兄長敏嘉,奈何敏嘉憨厚,全無他想。
蘇敏言憋了小半年,給大兄敏時去信幾次,信中不敢明說,遮遮掩掩幾次探問,敏時隻回,叫他聽從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