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裡。
江沐像往常那樣穿好了衣服,把錢放在桌上。
阿飛靠在床頭抽煙。
江沐心裡是沒底的。眼睛也不知道該望向哪裡,隻自顧說:“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拿錢,以後不要再找我了。”
阿飛就像沒聽見一樣,或者根本不拿她的話當話。
沒有等到阿飛的話,江沐就當他聽見了。她整理好頭發就要出門。鎖舌即将跳開鎖孔的時候,阿飛笑了,眸光閃滅。
“你似乎忘了,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江沐覺得那眼睛像煙頭一樣,捺在她身上。不是沒有預期到,隻是這破滅太真實了,她整個人都破了,連對言語失去了控制。
“阿飛,我們好聚好散不行嗎?你非要這樣?”
“就不怕遭報應嗎?”
阿飛把鼻子、嘴、脖子、跟肩膀一齊笑了出來:“别人跟我說這些也就算了,江沐,你又是個什麼好東西?”
“人是活的,條件是死的。”江沐深吸一口氣,“我們一次兩清怎麼樣?你好好考慮。”
“沒什麼好考慮的。”他晃一晃手機,“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江沐很痛苦,她恨不得殺了他,咬牙切齒:“就不怕我跟你魚死網破?”
阿飛笑了,有一股冷氣,像刀光。
江沐不由後退,他跳下床,隻有更近;她往門的方向逃竄,他一把揪采過她的頭發,撞在門上。
她兩眼發黑說不出話來。他伸手闆直她的下巴,闆成仰望的樣子,“最近對你太好了?活得不耐煩了?”
她的手緊緊攀着門把。
“迫不及待讓人欣賞你在床上那副賤樣?”他拿出手機,當着她,“江沐,這是你逼我的。”
“你要做什麼?”
“你覺得呢?你可是我的搖錢樹啊,你猜這視頻能賣到多少錢?總比我一次次威脅你來得多吧。”
“你無恥。”
“随你怎麼說。不是要送我進去嗎,我等着。”
電話接通了。那頭一個男聲懶懶地問:“想好了?談多少錢?”
一瞬間像被拉開了水閘,她發抖了;哭着求他,說知道錯了,說不會把這事說出去。
但阿飛遲遲不挂電話,等着和對方議定價格。
江沐簡直要哭昏過去。
終于,阿飛還是挂了電話。
他把手機裝進口袋,問:“能把錢湊齊嗎?”
“能。”
“什麼?”
“能。”
“多久?”
“一周。”
江沐面上這樣唯唯着,渾渾噩噩回了家。
她把自己揉進被子裡,死的心都有了。
怎麼辦?像從前那樣自.慰?奇迹随時都會發生,阿飛明天就會死,憑什麼不?
她眼見那些債務像蝗蟲一樣飛來,把眼哭得壞壞的,像燒紅的烙鐵。
能怎麼想?當然為了洩恨。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要他死在她手上!等着吧,他才應該等着!啊,隻要給她機會……
說到底,還是這次家長會給了她一個契機。
*
才考完試,何嘉就嚷嚷:“要不要這麼不要臉,才考完就對答案。”
翌日又嚷嚷:“要不要這麼不要臉!才考完就發卷子!還是我最讨厭的數學!呵!!七十五分!快樂消失了!”
頌祺一看顧井儀的卷子,一百五。
下午大課間的時候,彭川問顧井儀:“晚自習肯定又是講卷子,打遊戲嗎?”
兩人便一去不回。
頌祺還想讓顧井儀給她講道題,問何嘉兩人去哪兒了,何嘉氣鼓鼓地回:“私奔了。”
“你怎麼了?”頌祺轉過座位,“沒考好?”
何嘉癱在牆上,“我剛剛聽吳鵬說周六要開家長會,完了。看我媽不把我頭打飛。”
頌祺掀了掀顧井儀的卷子,“你信不信,這次第一是顧井儀。”
“這種人最可惡了。”何嘉憤然捶桌,“好在彭川比我分兒低。啧。顧井儀玩兒吧人家腦子好,彭川你個鐵憨憨玩兒什麼勁?玩兒不要臉啊玩兒。”
頌祺笑地不行:“你自己不是啊,還說人家彭川。”
何嘉看着自己的卷子,要哭了。
不出意外,明天就是出成績的日子。頌祺發現她腦子裡很少産出“明天”這一類型句子,怎麼現在忽然想到了?是這次考試一定會換座位。她馬上有一種空蕩蕩的心情,像是在一個人的房子裡醒過來,明明始終就是一個人的房子,也不曾有過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