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齊笑了,笑中頌祺沒留神,踏空一級樓梯,顧井儀及時攙住她,“沒崴到腳吧?”
她說沒事,擡眼發現跟他剛好是能呼吸到呼吸的距離。
顧井儀本來沒注意,看到她看他。她在他眼神裡一直搖曳。不真實。那一定就像撞進一個字裡忽然認不出,又記不得,漸漸退化為象形——那是什麼?
一時間他腦子裡隻有不合乎文法的一句:如果他吻她。是的,如果他吻她。
那燈又發起昏來,閃一閃眼,這下是徹底盹着了。樓道全黑。
頌祺沒有說話,剛剛那黑讓她驚跳了一下,旋即又松懈下來。
顧井儀怎麼不說話?
當然他們離得近,也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似乎更近了。
真的近了——
她突然呆住,頭腦空白,欲聾欲啞。
臉頰已經能感到他擴張的呼吸。
那幾秒她在想什麼?在期待什麼?她應該制止他不是嗎?
但她沒有,甚且在等着他吻上來。
他呼吸一滞,血液上湧,已瀕臨極限。
就在他湊上前要不顧一切吻住她的時候,樓道裡忽然一個聲音大喊:
“殺!”
顯然是爬樓太久了不耐煩。
兩人都是一怔。旋即聲控燈一層層驚跳起來,大徹大亮。
頌祺猛一擡眼,正對上顧井儀無限放大的臉。久久的。
他頭頂的燈不停地閃。像在提醒一個夢該結束了。
“那個,”頌祺縮回鼻尖,“我該回去了。”
“嗯。”顧井儀别開眼,顯然是不自在。他心裡直罵:剛剛那孫子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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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祺一陣風回到江家,關上門。不可思議。
剛剛她竟然!
江美茹在客廳奔流不息地走,見到江爸爸,她總是太熾熱了——何況這次她在江家立了大功。
剛剛盤查家裡發現沒丢東西,江美茹臉色尚算和悅,對頌祺說:“你媽要你給她回電話。”
這話一出,甩她一巴掌。
頌祺直接愣在地上,冰涼。着急。害怕。
接了手機走進卧室,一個個按鍵下去。
電流每響一下仿佛紮她的血。
江美茹不會跟黃琴夢說了什麼吧?
冰涼。着急。害怕。
電話接通了,黃琴夢懶懶“喂”了一聲,句落如一塊塊白瓷磚:“幹嘛去了?現在才回電話。”
頌祺回:“電梯維修,爬樓上來的。”
黃琴夢問最近有沒有月考,不要這樣不要那樣一連串的祈使句。
頌祺隻是漫應。
黃琴夢忽然惱了,說:“你江阿姨說你最近跟鄰居家一個男孩子走很近,我問你,有沒有這話?”
頌祺想說拜托那隻是同班同學,又同一個小區,稍近些不是很正常?一定是江美茹斷章取義。
但想了想,轉而說:“上次也是這樣。我跟别人說幾句話就是走太近。江沐常夜不歸宿,她卻不知道為什麼?”
黃琴夢冷笑:“我看江美茹是嫉妒到發瘋了!我說你沒這膽子。她不信,原來是江沐戀愛了!現在這些小男生什麼幹不出來,全靠一張嘴,反正他們一走就完了。也是你江阿姨蠢,要是我,非找他父母要個說法,搞對象的都是那些不學好的,他們的父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隻管生兒子不管教育——我就受不了國内這點,男人靠壓榨女人豢養性自卑!”
話是論江沐,但也有威脅自己的意思,反正她可随時放棄供養她。頌祺想其實她不用說這麼多,光是說要上門找人家父母就足夠羞辱,也足夠不堪了。
“還有那個何嘉,自己考不上大學就耽誤别人——我不是說不讓你交朋友,那也要看交怎樣的朋友,值不值得交。”
最後,她高昂地宣布:“我最近要回趟國,就是這幾天的事。”
“是嗎?那很好。”頌祺小心應對。唯唯應了一串是,好,對不起。
挂斷電話,躺在床上,半夜時夢醒,眼淚披了她一臉。
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