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那男子不答,轉頭望見陸遐身影,頓時大喜,謝映君恐他暴起傷了陸遐,下意識擋住去路。
“不許走!”話還沒說完他要往哪裡去!
身影縱閃,那男子不知如何繞開她,滑行到陸遐跟前,雙足一磕,死死抱住她雙腿,眼睛發亮沖她笑,“姐姐你怎麼才來?”
陸遐要叫他起來,可男子口中不停,竟不能插嘴半句。
“這裡的人好奇怪,說要讓我走。”
“臨睡前說好了要在這裡等你回來,我才不走!”
“晴姐姐呢,也來接我了嗎?”
“我們現在去哪兒?”
“你不許再扔下我了!”
他笑得無比快活,緊接着一連串的發問。
這麼多問題,陸遐實在不知該應哪個,滿目狼藉,樓下驚叫聲隐隐在耳,他抱着自己成何體統,隻得蹙眉喝道,“端陽,先起來!”
聲音冷肅寒霜,那名叫端陽的男子不想她會生氣,聞聲如同鬥敗的公雞,松手呐呐,“你生氣…我…是不是給你闖禍了?”
他艱難地回憶,俊臉困惑,懵懵懂懂,“我同他們玩呢,是他們太不經鬧…”
她惱是因為同他們玩時不小心用多了勁嗎?
陸遐看着身旁無措的人,微不可聞地歎口氣,摘下銀袋遞給老闆,賠禮道,“是我思慮不周,這是打傷人和器物的賠償,實在對不住。還有你,道歉!”
老闆拿起來掂量,臉色和緩幾分,哼道,“道歉就不必了,小店實在供不起這尊大佛,你們趕緊請吧!”
“走!趕緊走!”店小二怒目相視,端陽越發困惑。
此地卻不好再留,端陽挨了陸遐冷喝,依言道歉後恹恹随兩人下樓,還未自陸遐生氣的境況裡回神。
陸遐不知他心裡作何想,一路眉目含霜,他呐呐跟在身後幾次想找她說話,又不敢開口,直憋得滿頭大汗。
謝映君從後看着兩人相處不由一樂。
這男子身手令人驚懼,卻懼怕陸遐。
不過陸遐生起氣來可是連書院師兄們都不敢噤聲,從前一個個被訓得垂頭喪氣,背地裡向她打聽讓陸遐消氣的法子。
她久違見識到了,還真是令人懷念…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
端陽起先一意要陸遐消氣,可走了一路她半點不肯緩和顔色,加上忘性大,魂随着賣糖葫蘆的老伯走了,直勾勾盯着糖葫蘆邁不動道,蹲在跟前不肯走。
他一個大人模樣,卻癡癡蹲在糖葫蘆前,賣糖葫蘆的老伯幾次趕他,直道晦氣,“别是個傻子!快走!快走!”
他也不理會,隻一意盯着糖葫蘆看,陸遐回首望見,腦中想起他方才垂頭喪氣模樣,氣便消了大半。
向他招手,他在人群裡看見,眼裡赫然閃過連串光彩,直竄到跟前,指尖拈着她天青色的衣袖,可憐兮兮地道,“姐姐,你叫我?…你不惱我了?是不是?”
陸遐微歎,掏出銅闆放在他手心,“是,不惱你了,去買糖葫蘆吧。”
“太好了!姐姐和我說話啦!她不惱我了!”
他心性如孩童一般,正是需要好生教導的時候,此次出事分明是她的錯,她不該留他一人在客棧,何苦遷怒于他?
端陽得了銅闆開心數着,他蹦蹦跳跳幾步又回身,面露猶豫之色。
“怎麼了?不是想吃糖葫蘆?”
“姐姐是不是賠給老闆許多銅闆…我看見了的。晴姐姐說,姐姐你一路不容易,不應該亂花錢…糖葫蘆還是不買了罷?”
端陽望着紅彤彤的糖葫蘆,使勁咽了咽口水,咬牙不去看…他也不是很饞,非吃不可。
不想他心智純淨如稚子,話裡卻飽含關切之意,陸遐心頭餘下怒火頓時煙消雲散,心頭寬慰,星眸重新綻開笑意,“一銅闆一串糖葫蘆,姐姐還不至于吃窮了,去吧,我和謝姐姐在這裡等你。”
他果然又快活了,眉開眼笑,拿着銅闆直奔尋找賣糖葫蘆的老伯。
兩人在一旁停下,等着端陽慢慢挑糖葫蘆,他湊前端詳,隻覺每串都香甜可口,哪串都好猶豫不決。
謝映君細看他出挑身形、眉眼,挑眉問道,“不及詳問,此人到底什麼底細?”
“尚未查清,連名字也是阿晴暫取的。”
“我想去官府報案,看是否有哪裡走丢人。”陸遐沉吟。
“你們從哪裡救的人?”
“當時他浮在端陽河上。天蒙蒙亮,是阿晴早起眼尖看見,我便讓附近船家把他救上船。
“我問過船家,皆說從未見過他。”
“這麼看來不是端州人?”
“目前線索來看是這般。”
生面孔,孤身一人浮在端陽河上,謝映君蹙眉,隻怕陸遐招惹麻煩,聽得她要報官府,心中便放心許多,
“如此,去官府也好。他這般好相貌,想來容易找些。”
謝映君道,“還有你的路引,雖說是無心之舉,按齊律當報刺史府知情,不能再拖了,由刺史府發文京城,一來一回要花上不少日子。”
這麼一拖,她在端州便要多留兩三月,她固然恨不得陸遐長留此處,卻也知不該困她于此。
“刺史古大人就在端州,我聽聞他早先與書院鴻飛先生有來往,作為書院晚輩按理應拜訪。”
“待安頓好他,我便走一趟。”
端陽拿着挑好的糖葫蘆急奔而來,紅豔豔的果子遞在柔唇畔,“姐姐,老闆說這串不酸!給你!”
陽光裡,他笑得燦爛奪目,俊臉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