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再審
不是尼姑?!
赫連昭與陸遐面面相觑,皆看到對方眼裡的驚色,靜月庵的人道靜知與靜海葬在此處,難道指錯了地方,掘錯了墳?
赫連昭探頭看兩副放在竹席上的遺骨,按下驚容嘀咕道,“兩副骨一紅一白,可其他沒什麼不同,怎麼就不是尼姑了…姐姐,你怎麼看?”
陸遐聽了老者之言低頭沉思,星眸幾閃不知想到了什麼,此時聽得她問,心不在焉地回道,“有墓碑在,遺骨身穿素服,必是庵裡經手下葬,不會輕易叫人換了去,這裡頭…”
話到一半卻沒了下文。
“您方才所言是指何意?”沈應行至老者身側,他垂首細看兩副遺骨,看不出有何不同,“請您指教。”
沈應姿态謙和,沒有架子,倒不好讓他久等,老者指着兩副遺骨,“其中複雜,不一一盡述,簡而言之,天分陰陽,人分男女,此是天道。”
“骨輕者為女,骨重者為男。”
“男女腰間各有一骨,大如手掌,有八孔分布其上,高而狹者為男,寬而短者為女。”
沈應依他所言細看兩具遺骨,漸漸察覺出幾分不對,“按您所言,左側那副遺骨是男子?”
老者颌首,臉上露出疑惑之色,“老夫勘驗多年,總不至于看走眼,按你們所言,兩墳所葬皆是靜月庵尼姑,怎會有男子,他身上又有血蔭,真是奇哉怪也。”
“那另一具是女子無誤吧?”
老者颌首,指着另一具遺骨示意他看,“是女子沒錯,你看還有一孩兒遺骨在側!”
他方才重新挑骨,便是将混在一起的細小骨殖挑出。
沈應依言再看,難怪他道不是尼姑,今日開棺結果倒是意料之外。
沈應取過方才勘驗唱報筆錄,也是沉吟不語,今日勘驗墳前石碑所書、樣式,俱與無央所供無誤,臨了卻掘出一具男子遺骨和婦人遺骨,還是一大一小,其中定有隐情。
“難道有人替換了屍體不成?”
老者扶了一把腰,也不要戚遠潮攙扶,自己站直擺手道,“骨色不變,非是中毒而亡,血蔭也非要害之處,換沒換屍體不歸老夫管,老夫隻管勘驗,查案這檔子事,還得你們年輕後生,不是說還有屍骨,趁時辰還早趕緊的。”
戚遠潮依言跳下土坑,要将掘出的墳土重新填回,陸遐眼尖,落腳坑底的棺木旁随着土色散落,露出一角淺淺黃色,忙止住,“那是何物?”
戚遠潮依言回望,他撥弄了兩下,從土裡拾出一物,驚訝道,“看樣子是虎頭鞋。”
老者輕咦了聲接過,輕輕揩去泥土,上頭隻遺不足半隻虎兒,繡得活靈活現,雖然破爛得緊,看模樣也知鞋子完好之時是何等喜慶且厚實,歎道,“可惜埋在土裡快要爛盡了,這虎頭鞋做得可真好。”
因着這番插曲,陸遐幾人心緒沉重,戚遠潮重新填好墳土,衆人相繼下山,老者急着勘驗暗道裡的屍體,一路在護送下急趕下山。
陸遐心裡想着事,腳步不覺慢下落在後頭,她慢吞吞地走着,右側有一人近身,隻當是赫連昭,頭也不擡柔唇微掀,“昭昭,當初無央原話是如何說的?”
身側那人慢悠悠地道,“庵裡靜字輩的其實少了兩個,叫靜知和靜海,聽說是病死的,就葬在山上一棵松樹下。”
四目相對,陸遐不覺一頓,“…我還當是昭昭。”
沈應看着随在戚遠潮身邊問東問西的姑娘,嘴角舒馳,“在琢磨遺骨的事?”
陸遐微一點頭,像在理清紛亂思緒,“此事古怪。兩具遺骨身穿素服,按理當是庵裡經手下葬…”
“庵裡經手下葬,怎會沒有發現是男子,懷有身孕,若是…”
“若是被人替換屍骨,何必多此一舉換上素服?”沈應曉得她話音後半,順口接道。
思路倒是相差無幾,陸遐挑眉,清凝目光望向身側男子,“還有呢?”
前方山道蜿蜒曲折,沈應腿長輕輕一躍,他矯健回身虛扶她一把,看女子在跟前安穩站定,“你問赫連昭無央原話,定是疑心無央所言有誤,興許也懷疑庵裡其他尼姑欺瞞罷。”
腳步頓下,陸遐難得搖頭,仰頭沖着高大身影,“心中所慮,将軍不妨再猜。”人是秀氣的,連語意也溫溫軟軟。
“若庵中尼姑所言屬實,葬的是尼姑,靜知的遺骨哪裡去了,懷有身孕的婦人又是誰?”沈應用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輕語,“所以你懷疑靜知和靜海沒死?”
費盡心思替換遺骨,定是為了遮掩不可告人的目的,這麼一想,靜知和靜海沒死倒有幾分可能。
“不對”對上靜和澄潤的眸光,沈應又覺哪裡不妥,垂首看着她,“你…難道覺着兩方所言皆真?”
陸遐斂目淺淺揚笑,催促道,“你我猜想算不得準,還得勞煩将軍再詐一詐靜雲和庵中尼姑,快走吧。”
陸遐道要詐靜雲和庵中尼姑,不是臨時起意,前回她欲用靜知和靜海的事探靜雲虛實,以驗證無央所言,被沈應壓下,而今勘驗遺骨畢,再審靜雲也是時候了。
“将軍,你當真要讓她…”連旗掃了眼屋内屏風後正襟危坐的女子一眼,小聲嘀咕,“她路引的事不是還未明晰…”
先前大火事關性命安危,知早着人看顧,照顧仔細也就罷了,如今又讓她摻合靜月庵一案,就不怕生出事端?連旗一想到此事萬一被朝中老頑固知悉,奏折怕是能把知早淹了,頓時頭疼不已。
“靜月庵一案,原是我與她知情,此次探得其中一人身份,有所進展,全賴她畫技,她亦有功。”
沈應看清連旗臉上的為難,将實言相告,“我曉得你顧慮,她先前自請往安州待審,是我不允。”
連旗想起兩人之前相處情境,此刻看他坦蕩神色又覺不大像了,“當真…?可你之前”
連旗欲言又止,“還有”
“懷淵不在,無人與我共商此事,她心思缜密确實助我理清不少思緒。”清寒眸光掠過屏風,“你疑心她以退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