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峰孤高獨立，冬日裡的風吹在山頭上，也生出了幾分寒冷之意。

火翎在山腰處收拾完東西，抛了個銅闆，最終還是決定上淩雲峰頂與昕音報備一聲。

昕音孤零零的坐在山岩之上，紫氣淡去，臉上竟似是有些許落寞。

火翎鮮少見到昕音露出這樣的神情，一時間又驚奇的走近了幾步。

“你喜歡仙族嗎？”

昕音的聲音冷不丁的從火翎背後傳來，火翎揉揉眼，卻見山岩之上的昕音已然消失。一襲紫氣的昕音仙尊站在自己身後，聲音裡竟還有幾分幽怨。

“我...”火翎斟酌着回答，“弟子身份卑微，不敢觊觎仙族。”

“什麼叫觊觎！”昕音怒道，“仙族與魔族并無區别，我最想看到的，便是仙魔通婚。”

火翎真的摸不清昕音究竟想表達什麼。

其實是，不敢奢求那一種可能。

自打在鏡中見到過那樣的畫面，火翎便仿佛是被開啟了一扇新大門。夢中總有個聲音在誘惑着自己。

“你是魔族，魔族生來便喜歡毀滅與亵渎。去吧，将你心中最為美好的東西占為己有，毀滅他，亵渎他！”

一開始，火翎隻以為這是自己的心魔。然而待到他元嬰大成，呼雲長老給他查探身體時，卻說火翎一切正常，活蹦亂跳。

那既然不是心魔，或許是自己的炎魔血統随着境界的提升而不斷覺醒。

火翎覺得自己好差勁，第一次開始嫌棄起自己的血統來。是故，才說出了那句“不敢觊觎仙族”。

火翎怅然看向不遠處的山巒，那裡的喚風長老正在化龍降雪，将落花嶺映的一片潔白。雪落在火翎的鼻尖，帶來幾分微涼的觸感。

“你以後可以跟着我姓。”昕音淡然道。

他的聲音很輕，但這句話卻像是一道驚雷，将火翎心中的什麼炸開。

“尊主？”

火翎看向昕音，後者站起身，寬袖在山風的吹拂下飄飛，他緩緩開口：“我的本名叫祁尋聲，你以後，可以跟着我姓祁。若是再有人問你的姓氏，你直接答他便是。”

祁尋聲？！火翎的腦中卻像是有什麼場景瞬間閃現，臉色绯紅。

在那靈玉鏡子之中，自己正是對着身下衣衫散亂眼神迷離的昕音，一口一個“祁尋聲”。

鏡中的自己，埋首在昕音雪白纖長的頸間，以一種近乎病态的語調呼喚着昕音的名字。

火翎的臉，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

蓦的，火翎又想到，昕音會突然對自己說這個，是因為瞧見他那日的窘迫了麼？自己沒有姓，所以允許自己跟着他姓。

“在人後時，你可以不必叫我尊主。”昕音又道。

火翎揣摩了一下昕音的意思，試探回答道：“好的，幹爹。”

昕音：............

火翎自忖着，在凡間随對方姓大緻就是這個意思，但見到昕音越來越冷凝的面色，火翎便又改口道：“夫君？”

昕音：“你的文學授課長老是哪一位？”

“薮長老。”

“明日跟薮長老說一聲，他此月的月石盡數扣光，他的弟子們全都轉到聞雪仙君名下。”

火翎在坑害了薮長老之後，當夜便在淩雲峰山腰的小床上輾轉反側，他思索了很久，昕音到底是要自己稱呼他什麼？

“昕音”嗎？即便是再給自己一百個膽子，自己也不敢當着面直呼他的尊号。

可若是叫一聲“祁尋聲”，那鏡子裡的畫面便會再一次浮現在火翎眼前，直将他搞得面紅耳赤。

昕音的名字真是好聽。

火翎決定要和鏡子裡的自己對着幹。第二日，火翎精神抖擻的登了淩雲峰，一聲“老大”還未出口，卻見水雲居内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人影。

那人一襲玄衣，手中持着一把金鑲玉的小算盤，正打的噼啪作響：“此次去衆仙會另外十二處分會收賬，總共收得月石七千六百四十三萬枚，其中三千兩百二十六萬枚用于災後重建，三百六十六萬枚用于.....”

“好，不用同我說了，去跟譚希桃記賬。”昕音揉了揉額頭，這些數字在他看來簡直似是蜈蚣在爬。

“好。”那玄衣男子得了命令，收了算盤準備往門外走去，卻正巧撞上了在門口鬼鬼祟祟的火翎。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火翎一陣，突然朝屋内嚷道：“老大，門口站着的，是火翎嗎？”

老大？

火翎一愣。昕音昨日竟當真是要自己喚他老大麼？

這誰想得到啊！

“宣渺，我與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叫老大！”一旁的譚希桃氣鼓鼓的走來，用翎羽筆指了一下那玄衣男子，“你們隐魔族都是一身地痞流氓氣息，真是令人瞧不慣！”

原來宣渺的那聲“老大”是對着譚希桃叫的。

等一下，這個玄衣男子竟就是昕音内門之一的宣渺麼？

那個被修真界稱之為“算仙再世”的神算師宣渺。

他竟也是個魔族？！

火翎望着宣渺，宣渺也望着火翎。

“太好了，今年過年可以湊一桌麻将了！！！”宣渺放聲大笑，譚希桃無奈的捂住太陽穴。

七日後便是除夕，這也是火翎第一次在朔原澤中過除夕。

除夕夜裡，長老們用大仙術在天際幻化出煙花。魔族弟子們也不再遮掩氣息，帶上了酒壺，三三兩兩的坐在草地中燃起篝火，圍着篝火野炊跳舞。

偶有執行者路過，便也隻是對視一眼便會心一笑。更有執行者被烤肉收買，坐在篝火旁與弟子們喝酒談天。

秦嫣大勺一甩，仙法催動靈力，朝飯堂外的草地怒吼：“餃子煮好了，限量一千個，過時不候！”

一時間，弟子們又呼啦啦的沖進風月齋。

相較于歡天喜地張燈結彩的落花嶺，水雲居顯然要清冷的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