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昕音,畢竟隻是一個幻境中的存在。火翎思索片刻,悄悄湊近昕音的耳邊。他相信昕音仙尊的内心足夠強大,即便是知道自己身處幻境,也不會動搖心智。
意料之中的,昕音并沒有露出多驚訝的神情:“所以你說我隻是幻境裡的一個幻象?那你又怎麼知道,你自己所以為的,出去之後的世界,就不是另一個幻境呢?”
昕音紫府世界中的人,也不知道自己隻是在别人的紫府之内。
火翎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一下,開始懷疑自己的真實存在了。
“而且是不是幻境又有什麼關系,我所在的地方,我就是世界的王。就算這裡對你而言是幻境又如何,這裡就是我的真實世界。”
昕音高深莫測的表情隻是維持了片刻,就突然綻放了一個春日鮮花一樣明媚的笑容。
“不過,确實是有迹可循的。”他的手輕輕擡起,掌心是一簇小小的火焰,依稀是一片羽毛的的形狀,“如果我們都處于現實,那麼我手中的這片朱雀尾羽,大概就會消失的。因為因果出現了問題。但如果我所處的地方是幻境,那就說的過去了。
火翎望着昕音掌心的那片朱雀尾羽,覺得自己的心口處,仿佛也有着一陣陣熱流湧動。
“時間差不多了,多謝你幫我打發時間。”昕音終于站起了身,“不過,毀掉魂花花田,本來也是我的意思。你不用覺得惋惜。”
接下來,火翎驚愕的看見,昕音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裡扛了兩個炮筒出來。
........這什麼玩意兒?
“這可是我母親帶來的,為數不多的幾樣好東西之一。”昕音拍了拍那炮筒,隻聽得裡面“嗡”的一聲,像是炮筒在發出抗議,“用了特制方法封印起來的鈾彈,要是沒有外面這層封印,尋常人在接觸到它的那一刻就沒命了。”
禍國妖姬南妃,原來是用鈾彈禍的國嗎?
昕音扛着兩個巨大的銀色大桶前行,在一片左搖右擺的秃毛鹌鹑花田中尋找着最佳造孽處,那桶看起來幾乎能将昕音那細細的腰身壓折。
火翎連忙伸手,極其自然的搶了一個拎在手上。
昕音撩了撩額前垂落的碎發,頗豪邁的将炮筒:“這時候不攔着我殺人了?”
火翎一臉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攔着你殺過人了?”
“不好意思,将你當成了灼華。”
火翎其實已經隐約有些猜想到,這個“灼華”是什麼人了。
如果犬靈門那間密室裡的人偶都是昕音做出來的,那麼在自己之前,說不定還有别的“火翎”的存在。
火翎有些不敢細想。他有些擔心,不管是“灼華”,還是“火翎”,都隻是昕音口中曾出現過的那個小殿下的替代品。
他怕自己和那個小殿下生着一樣的臉。
昕音卻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火翎心中所想,掃地雷似的繞着花田轉了一圈之後,終于找了兩個合适的地方埋下了那兩個大炮筒。
“我答應了要幫你們超度,解除你們痛苦的。”昕音走出花田,按下了手中的按鈕,朝着魂花中的衆花招招手,優雅的像是在金玉城樓上的發表秋季講話。
那一瞬間,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漫天的飛沙走石。熾烈的白光将整個天際都映襯成了一個璀璨的琉璃鑽,那耀目的白光幾乎能将修士的眼睛閃瞎。
伴随着石破天驚的巨響,長澤郡上空燃起一朵黑紫色的巨大雲朵,嗆鼻的腐臭味夾雜着血腥味,令人不住作嘔。
無數被困的魂魄從魂花之中湧現,尖叫嘶号着撲向昕音。
“是的,就這樣,恨我吧。”昕音的表情平波無瀾,“将你們的力量暫時借給我,讓你們的恨意成為我的利刃。”
他周身的紫氣宛如厲鬼,卻在咆哮着迎接一波波新湧入的魂魄。
最後,那些尖叫怒吼着的魂魄,竟然全都漸漸地融進了昕音仙尊周身的紫氣之中。
“待我成神之日,你們就能解脫了。”昕音低聲呢喃着,聲音幾不可聞。
火翎的眼睛因耀眼的白光而難以聚焦。
他覺得大抵是自己産生了幻覺。
為什麼他見到那些飽含着怨念的魂魄,融進了昕音仙尊的身周的紫氣中?
那難道不該是護身紫氣麼?
為什麼能融進帶着怨念的魂魄?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火翎總覺得昕音周身額紫氣在融進魂魄之後,紫色變得更深了。
與此同時,昕音的五官,也開始逐漸有了變化。
原本有些尖削的下巴,開始變得圓潤,兩頰開始生出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嬰兒肥,身高似乎也縮短了一些。
變化最大的,是那雙眼睛,從原來帶着幾分勾魂奪魄的狹長桃花眼變得又大又圓。
怨靈啃噬帶給人的痛苦是難以想象的,可是昕音的臉上卻依舊十分平靜,平靜得就像是他在每一個月圓之夜忍受劇痛之時那樣。
他微微的彎下腰去,等待那一陣熟悉的痛苦過去。
片刻之後,昕音重新站起身,眼睛雖然變得大而明媚,但那眼中的決絕卻分毫未減。
“我說過,我要做的事情,一定會做成。”
從那以後,世間再無魂花,有的隻是同樣外形的禾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