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昙歎了口氣,突然開始端詳起火翎的臉:“說起來,即便是過了這麼多年,我依舊是用不慣這具身體呢。不是自己的就始終不是自己的。我依舊能記得,我原來的樣子。雖然沒這具身體好看,但是畢竟是自己的,所以我就老想着要把自己的臉蒙起來,帶個面具什麼的,昕音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
所以後來戴面具成瘾,漸漸戴上了比套娃還多的十八層面具麼?
“那這麼說,我也該去做個面具戴上。”火翎揚了揚眉,“畢竟我原本也不該長這樣。”
火翎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試探。可誰知,譚昙卻突然嚴肅道:“不,你不一樣。這就是你原本的長相,你不需要戴什麼面具。”
火翎原本尚算是不錯的心情頓時像是被澆了一桶冰水,卻依舊維持着原來的神情,佯裝冷靜道:“什麼意思?難不成我還是個魔人偶成的精不成?”
似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譚昙連忙補充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本身就不具備别的長相。你是在這個魔人偶的身體裡自然生成的,所以這自然就是你的臉。”
火翎沉默不語,譚昙便開始了自言自語的老習慣:“你知道嗎,就在上一次,我拒絕了昕音仙尊準備将我的神識放進另一具新的身體。因為我實在是不想繼續頂着一張不屬于自己的臉生活下去。時間一長,我都幾乎要分不清我究竟是誰。而當時,也正好出現了一具特殊的身體。那身體是完全的火屬性,而且可以很輕易的放進任何魂魄。所以昕音仙尊便試了試。”
顯然,這随意的一試成功了。
“那我生命的由來還真是随意啊。”火翎并沒有被譚昙的話寬慰到,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到底哪來的自信管我叫兒子?你跟我有半分的親緣關系麼?”
“确實。”譚昙恢複成了原本那副不疾不徐的樣子,說出的話卻是在火上澆油,“昕音仙尊其實才算是你的父親。”
火翎越發肯定,昕音當年在讓自己跟着他姓祁的時候,就是準備讓他叫一聲幹爹的。
一切就如火翎猜測的那般。
這些身體一開始被造出來,就是為了給昕音自己用的。
這便也能解釋為什麼昕音在初見他時就能使喚他使喚的毫無愧疚之心,還有那時不時奇奇怪怪的目光。
實在是對他這張臉太過熟悉了。
火翎的心情其實很微妙,自己這張臉不管是來源于某個短命的小皇子還是來源于昕音自制,也都已經被那個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便宜爹用了上千年了。
火翎不知道昕音會不會覺得詭異,總之他自己是渾身不舒服。
于是,火翎直截了當的掏出了懷中的小瓶子,拍在了便宜爹的書桌上:“幫我看看,這裡面的是什麼?”
譚昙接過那瓶子,卻也不打開:“你是怎麼看昕音的?”
火翎:“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看昕音的,我再告訴你這其中的液體是什麼。”
見譚昙執意要問,火翎随口道:“我将他當爹,行了吧?”
譚昙沉默,臉上的神情很是一言難盡。
沉默過後,譚昙揭開瓶蓋,晃了晃瓶中的液體,又輕輕嗅了嗅,便随意道:“放心,此液體無毒。不信你自己嘗一下,與水無異。”
火翎兩手叉腰,滿臉寫着不信。
譚昙又指了指火翎身邊那杯烏漆嘛黑的茶:“你聞聞,是不是與那茶水味道差不多。這曾是昕音仙尊最愛的茶,裡面用的就是這種山泉水。”
火翎再次看了眼那宛如墨汁的茶水。
火翎:........
看來昕音仙尊在見到他時不僅是口渴了,甚至還有心情喝了口茶。
誰信?
深知在譚昙這裡問不出個結果,火翎幹脆起身告辭。大概是情緒不佳,走路時一個不慎,将腳下的地毯給踩成了一坨。
譚昙難得好脾氣的沒計較,隻是笑眯眯的朝着火翎揮揮手:“快滾吧,小兔崽子,下次來的時候,記得換雙鞋,别再把我這地毯踩成了梅幹菜。”
“少裝慈祥。”火翎如今一看到譚昙裝慈父就深覺惱火。
那地毯的顔色本就污黑得和那不明茶水如出一轍,也不知道是原本顔色就如此還是沾了髒污。
一想到自己方才在這樣的地毯邊坐着,火翎就開始渾身不舒服,巴不得迅速飛回赤炎王府洗個澡去去晦氣。
隻是,火翎注定沒有這個洗澡的機會。
一回王府,他就匆匆去了黑獄。
火翎一隻腳邁進獄中的時候看到的恰好是這一幕。
魔衛們聚作一團,有人給被桎梏在鐵鍊之中的昕音仙尊剝葡萄。
昕音偏過頭去吃,葡萄的汁水滴落下來,沾濕了他藍色的衣衫。一旁立刻就有别的魔衛用帕子替他将汁水擦拭幹淨。魔族的絲織業并不發達,火翎看的清楚,那帕子的材質正是衆仙會名下絲織坊出産的珍品。
等一下,藍色的衣衫?是誰擅作主張替昕音更換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