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音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久到那時候的聃蘭還沒死，還是他身邊的“蘭大人”。

那時候的“蘭大人”就是這樣，漠然地看着他被囚在高塔之上，被痛苦地喂下各種寶石，扯着嘶啞的喉嚨慘烈地嚎叫。

但是，卻也是“蘭大人”給他帶來了書籍，教給了他做人的道理，幾次三番将他從生死一線上救了回來。

時至今日，昕音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的背後都多少沾了些聃蘭的影子。

一開始是有意的，因為昕音明白，自己隻需要學着聃蘭的樣子，就能激起永宙心中那所剩無幾的良知，一次次地延長永宙給自己定下的死亡期限。

然而到了後來，昕音其實也搞不清，自己對聃蘭究竟是抱着什麼樣的看法了。

仇視，厭惡...或許還帶了一點點的，崇敬？

玟弦當然不是這個世上出現的第一個“守護神”。而第一個“守護神”的死亡，甚至是聃蘭一手策劃的。

“我一定會讓他成為最後一個。”昕音喃喃道。

“你說什麼？”

“沒什麼。”昕音坦然地聳聳肩，“這世上，一定不會再出現别的‘守護神’了。”

火翎心中不詳的直覺又開始發芽。他總覺得此時昕音的眼神，并非像是平日裡“我昕音仙尊想要做的事，就一定會做成”那種令人看了就想打的迷之自信感，那其中所帶着的專注與笃定，甚至到了一種反常的程度。

會和聃蘭有關麼？

既然司咒之神聃蘭早就死了，那麼也就意味着這位主神早就湮滅，主神湮滅之後，都會留下自己的一部分作為遺物。

火神的本體是朱雀，所以留下的遺物是朱雀火羽，土神洛英是應龍，所以留下的遺物是上古龍玉。

司咒之神留下的，必然不可能是凡品，隻是...聃蘭本體究竟是個什麼？

像是看到了火翎眼神中的疑惑，昕音淺笑了一下：“聃蘭，是人哦。”

“什麼？”

“作為整個‘山海經計劃’的發起人，聃蘭是唯一一個沒有被融入所謂上古神獸血液進行基因改造的。”昕音朝着上方看去，仿佛是想要通過牢房的天花闆看望那遙遠的鋼鐵堡壘，“即便是聯盟大元帥西澤普斯長官，體内也照樣被加入了混沌的血樣。可聃蘭不一樣，聃蘭博士是整個‘山海經計劃’中，唯一真正意義上的人類。”

火翎覺得自己又聽到了什麼相當了不得的秘密。

“可是這個人類，也是這十二個人中最瘋的。”昕音眨眨眼，迅速從負面情緒中抽離了出來，“好了，上古舊事以後再說給你聽，現如今得先解決眼前事。我們還是先回牢房吧。”

兩人于是又從牢房外的隔音陣中返回牢中。

以昕音對聃蘭以往所作所為的了解，聃蘭大概率會将遺物留給琉璃真人，再不濟，也至少會讓琉璃真人知道一些有關其遺物的線索。

看着牢中倚着牆心如死灰的琉璃真人，昕音覺得若是自己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問他藍月遺物的線索，必然是一問一個準。

但這行為也未免太不是人。

可能是因為先前的做賊心虛，今日的昕音仙尊，看起來良心似乎格外的充足。于是，昕音決定先讓琉璃真人在牢中緩上一會兒，自己則先跟玹若真人商量些接下來的事宜。

然而，昕音的腳步才剛邁出沒幾步，身後的琉璃真人就像是倒氣似的抽了起來。

昕音驟然轉身，就見琉璃真人猛烈地咳嗽了幾聲，那力道之大，甚至像是要将自己的肺給整個噴出來。下一瞬，咳嗽聲停止，璃璃的嘴角邊開始溢出紫色的血來。

衆人都是一驚。

昕音瞳孔驟縮，立刻轉身飛奔至璃璃身邊，強行掐住他的下颚，将一顆形狀詭異的藥丸塞進了璃璃的口中。

靈葵眼尖的看見了那藥丸的蠕動，不由得背後發毛。

那是啥玩意兒？昕音仙尊是在殺人滅口麼？

方才昕音仙尊和火翎出去，還悄咪咪支了個隔音陣，就是在商量這個？

靈葵屏息注意着璃璃的變化，生怕會見到血濺當場的慘烈景象。

然而，那詭異的藥丸入了璃璃的口中之後，璃璃原本灰敗的臉色卻終于開始有了幾分血色，也不再吐出帶着不詳顔色的血來。

璃璃又輕咳了幾聲，緩緩擡頭朝着昕音看去。

這一擡頭，衆人又是一震。

璃璃一雙琥珀般美麗通透的瞳孔，此時變成了金色的豎瞳，配上他身上的一聲綠衣，怎麼看怎麼像條碧綠的小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