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後悔将昕音這隻被囚禁着的厲鬼放出牢籠?還是不後悔選擇和皇城死在一起?
記憶結束,昕音再次直起身子的時候,相貌卻從十餘歲的少年,逐漸變成了二十來歲的青年模樣。
身旁被放開的祁琉枝顯然被昕音突變的外形給吓了一跳,顧不得識海被入侵後的劇痛,手腳并用地朝着昕音所在的反方向爬遠了數步。
此時的昕音,卻連分出力氣去多看無關人士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他站起身,不忍再去看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轉而望向整座王城。
身邊是被烈火焚燒後,狼藉一片的街道。
即便是暴雨,也依舊滿蓋不住滿城濃郁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說來也是可笑。
滿城居民,除了用暗道逃出皇城的少數皇族和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皇女之外,無一幸免。
昕音最想燒死的人沒死,想要守護的人卻被自己給親手殺了。
“什麼儒雅溫潤的瑞親王?!”昕音的黑發被暴雨打濕,站一片廢墟焦土中,昕音忍着劇痛喃喃,“根本就是個表面乖巧實則一肚子壞水的叛逆子。你明明說過,會永遠站在我這一邊的。”
“你明明說過的。”
“你怎麼可以不恨我。”
“你騙我...”
溫柔如瑞親王自然沒有想到,昕音竟然會給自己締約。
若是他知道,絕不會用這樣慘烈的方式給王朝殉葬。
多麼可笑的人呐!
明明生在污水池一樣腐臭肮髒的皇室,卻滿腦子裡裝着的都是要舍己為人。
昕音緩緩站了起來,随着他的起身,暴雨漸漸停歇,整座皇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你想給王朝陪葬,給自己贖罪,問過我的意見了沒有??”昕音的眼神逐漸找回了焦距。
“我偏要讓你們都活過來!!!”
“沒經過我的同意,你不準死”
“我昕音想要做成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伴随着最後擲地有力的一聲自語,昕音伸出手。自焦土之中,突然出現無數晶瑩的華光,細碎如蝶,在空中片片飛舞。
他昕音認定了屬于自己的東西,不經過他的同意,怎麼可以獨自去死?!
這個世界,原本是沒有轉生規則的。
□□死後不久,遊蕩着的靈魂也會在不久之後消失湮滅。
可是藍月留下的遺物,是一套法則。
他仿佛是在很久之前就預知到了一切。
在法則的運轉之下,金玉王朝死去的亡靈們紛紛凝聚成一個個金色的光點,漸漸地順着某種約定而成的方向盤旋而上,形成個金色的旋渦。
直到這時,昕音才突然理解那本咒術書中的“死亡狀态”解除是什麼意思。
用司咒之神聃蘭留下的規則,使那人的魂魄轉世,再恢複他前世的記憶,是不是就代表這個人可以複活?
複活,不就代表了契約上所寫的“死亡狀态”的解除嗎?
昕音不敢去想,這所謂的契約書,所謂的司咒之神遺物,是不是也是聃蘭計劃中的一環,越想便越是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張巨大的陷阱網中。
但是,即便這當真是一個陷阱,他也要先試了再說。
昕音兩手結印,眼前突然出現一朵巨大的茉莉圖騰。圖騰似是一張巨網,将所有的魂魄碎片收攏在内,一一打上咒印。
“去轉世吧。我永遠會收留你們。”
“留下你的怨恨,你們的不甘。”昕音低喃着,周身逐漸開始有紫氣聚攏,“我願在我死時,将一切力量獻給你們。”
由怨靈彙聚成的紫氣,隔絕了契約帶來的反噬,暫時填補了昕音神力上的空缺,但是他心頭的焦躁卻隻是随着時間的一點點增加而更甚。
那個人的魂魄,究竟在什麼地方?
為什麼,還是找不到呢
明明就應該在眼前消亡的魂魄,不該會跑得太遠了才是。
昕音再次張開手,卻懷抱住了一個純白的魂魄。
那魂魄的年紀該是很小的,帶着種孩童般的天真,如白蝴蝶般翩然環繞着昕音周圍,仿佛不舍得離開這個世界。
昕音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魂魄,這個氣息,分明是方才被小殿下救下來的那個小女孩的?
昕音方才心緒雜亂,又加之對祁琉枝帶着種莫名其妙的怒意,便也沒去管那她的死活,橫豎大火已熄,她留在原地也死不了。
可是此時,她的魂魄,卻又明明白白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怎麼可能?
昕音幾乎是帶着些恍惚地朝着那魂魄飄來的方向看去。